淺談“穿耳”的演變與中國傳統女性地位的變遷論文

淺談“穿耳”的演變與中國傳統女性地位的變遷論文

淺談“穿耳”的演變與中國傳統女性地位的變遷論文

【論文摘要】在我國,“穿耳”從產生伊始到整個封建社會的結束,無論是象徵意義還是人們對其的看法,抑或是在社會中盛行的程度,都經歷過了數度演變。這些演變是由於不同時期社會文化尤其是禮教發展程度所決定的,它們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了我國傳統女性社會地位的變遷。

【論文關鍵詞】穿耳;女性地位;禮教

“穿耳”習俗發展至今,幾乎已經成爲一種世界共通的妝飾行爲,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文明社會或是未開化民族,在穿耳戴耳飾上,都有着驚人的默契。但殊不知,“穿耳”習俗源遠流長,其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不同的地域,其象徵意義以及在人們生活所處的地位,有着很大的區別。在我國曆史上,“穿耳”從產生伊始至整個封建社會的完結,也經歷過了數度演變,如若稍加考證,便可發現,這些演變,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折射出了中國傳統女性地位的變遷。以下筆者就此略作簡要探討(本文僅以華夏族爲主的中國主體社會中的女性爲研究對象,不包含邊疆少數民族)。

1.“穿耳”在性別間的分化與性別制度的形成

根據山頂洞遺址所發現的各種隧石石器、石珠和穿孔獸牙等飾品,在男女少長間無大差別,表明氏族成員的同等關係和血親感情,也大致意味着在母系氏族公社時期,男子不僅盛行裝飾,出於某種原因還可能在裝飾品的數量方面高於婦女。據此,便可以發覺“穿耳”之風初始時與性別無關,甚至出於某些原始宗教的用途,“穿耳”在男性之中更爲盛行。那麼,“穿耳”之風何時開始在性別間分化,轉向女性?這種轉向和女性社會角色的轉變有什麼關係?

在上古社會無所謂家族也。人類之生,同於禽獸,男女無別,亦無別稱。所以,“穿耳”在性別間的分化,必定是男女分工確立之後的事。我國公認的文明史始於夏代,要考證確切的“穿耳”習俗,便必須得從此時開始。

在夏商時代的考古成果中,“穿耳”習俗屢有體現。1979年,考古工作者在河北蔚縣古文化遺址中,發掘出一枚銅質耳環,這是迄今所見年代最早的耳環實物,這個遺址的年代,相當於歷史上的夏朝,距今約有4000多年。可以看出,這個時期的穿耳戴耳飾的習俗已經和後世差不多。而“穿耳”在殷商就更爲常見。如在陝西清澗解溝寺嫣一墓出土過6件金耳餌,與之隔黃河相望的山西永和下辛角一墓出土一對,與永和相鄰的山西石樓縣後蘭家溝、桃花莊及洪洞縣上村商代墓中,都曾出現過。而且,佩戴耳飾的男女都有。但是夏商時期,“穿耳”習俗卻並沒有達到普遍的地步,它存在着地域性。如殷墟婦好墓出土的石頭玉人就沒有穿耳,也沒有耳環耳墜之類的實物出土。閻從以上考古成果也表示,在夏商時期,穿耳戴耳飾爲特定區域的貴族風俗。並且“穿耳”之風卻仍舊沒有在性別之間有明顯的體現,大致是因爲夏商時期雖已進入父系社會,卻仍舊留有母系時代的殘影。在夏商時期,女性地位尤其是貴族女性,在社會生活這種仍舊有着重要位置。據考,武丁之妻婦好曾率軍南征北戰,爲武丁政權的鞏固立下了汗馬功勞。這個時候,女性間的等級是階級和血緣等級形成的,不是性別等級的劃分。

而進人兩週時期,“穿耳”之風逐漸開始傾向於女性。《戰國策·齊策》之《趙威後問齊使》“北宮之女嬰兒子無恙耶?徹其環填,至老不嫁,以養父母”就是說的女性穿耳戴耳飾的習俗。而在周代,“穿耳”漸漸從之前貴族階級中盛行的風俗轉爲了一種爲禮教所看輕的行爲。在當時影響極大的儒家思想對於“穿耳”就十分不贊同,這可以從儒家經典《孝經·開宗明義章》中“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這種思想看出。除此,在《莊子·德充符》中“爲天子之諸御,不爪剪,不穿耳”更是揭示了當時人們對於“穿耳”的輕蔑態度。而值得一提的是,周滅商建立的以“周禮”爲標誌的父權制,確定了華夏族性拐」制度的基本內核,其核心是嫡長子繼承製和男外女內的性別分工制度。陰從此,女h}地位較之商代之前可謂是一落千丈。《禮貌·交特牲》“男帥女,女從男,夫婦之義由此始也。婦人,從人者也;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便是後世整個建社會婦女綱常信條的“三從”的理論源頭。由此,地位較高的男性漸漸擯棄“穿耳”習俗也就不足爲奇,“穿耳”成爲兩性分化的標誌之一。

2.“穿耳”象徵,義的轉變與女性地位的降低

到了封建社會的開端秦漢時期,“穿耳”基本上已經成爲了女性專有的妝飾行爲。當時“穿耳”的習俗是:皇后、殯妃、命婦皆不穿耳,而士庶女子則須穿耳,穿耳與否,在當時是區分貴賤的標誌。從前文所引《釋文·釋首飾》對琪擋的解釋中所包含的輕蔑之態,可以看出此時的“穿耳”真正演變成爲了後世所說的“賤者之事”,比起西周對於“穿耳”的態度,更加被排斥在了上層階級之外。而與奴隸社會的夏商時期,貴族盛行“穿耳”之風相比,意義顯然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從秦漢開始,穿耳戴耳飾成爲了一種封建社會女性的珠玉枷鎖,是女性地位低下的側續見。

作爲封建社會開始的兩個朝代,性別制度已經十分牢固,女性成爲男性的附屬,尤其是下層階級的女性,地位更加卑賤。秦代在周禮的基礎上,更加增重了禮法。秦始皇重視貞節,幾次刻石頭都曾提及。泰山刻石有云: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外,靡不清靜。也就是說,秦朝開始,女性已經完全被排斥在公事或者政事之外,婦道成爲女性生存標準。漢代,由於“罷黝百家,獨尊儒術”,是封建豐哪形成的重要時期,儒學對於女性平哪陀常更加重視。其中最爲代表的體現便是劉向的《烈女傳》和班昭所作《女誡》。尤其是《女誡》,更是封建社會女訓書的典範,全書七章系統池闡述了中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的倫理道德。

但是,在秦漢時期,女性地位的低下又並不是絕對的,尤其是上層階級女性在很多方面又有着相對的特權。最爲著名的例子便是才女蔡文姬,其最初爲衛仲道妻,衛死後在與平之亂中被匈奴擄走嫁給左賢王爲妾並生有二子,後又被曹操贖回再嫁給董祀。蔡文姬一生三嫁卻並未遭到社會賤視,而且最後與董祀十分恩愛。可見,當時的貞節觀念其實還未到達後世封建社會的嚴苛程度,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從寬泛到嚴格的過渡階段。而這種寬泛卻大致又僅僅只是存在於上層女性之中。這大概也是爲什麼秦漢時期,“穿耳”只盛行於士庶女子之中,而貴族婦女皆不穿耳的原因了。

3.“穿耳”的沒落與女性地位的迴歸

“穿耳”習俗自秦漢之後,反反覆覆。如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中的貴族婦女不見穿耳戴耳飾,但是在樂府詩《日出東南隅行》中“秦氏有好女,自名爲羅敷……頭上樓墮譬,耳中明月珠”卻表現出了“穿耳”習俗。這大概與當時人們對“穿耳”的看法有所轉變有關。《三國志》“母之拎女,恩愛至矣,穿耳附珠,何傷聆仁?”就是這種緩和的體現。此外,魏晉南北朝朝時,漢風和胡風滲人明顯,也是“穿耳”得以存在的原因。但總體上,“穿耳”在這幾個朝代確實是呈沒落之勢。這大致與魏晉至隋朝之間,因爲戰爭連連,禮制較爲鬆散,對女性的栓桔有緩和之態。 而“穿耳”真正沒落則是在唐朝。從現存的唐朝敦煌壁畫中,女性皆不穿耳。在當時,幾乎只有娟妓名伶穿耳戴耳飾。在唐朝,從很多記載中可以看出,“穿耳”是被視爲一種異俗的,如詩篇《全唐詩》中的《崑崙兒》“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蠻中》及“銅柱南邊毒草春,行人幾日到金麟。玉鑲穿耳誰家女,自抱琵琶迎海神”都是描述的少數民族的穿耳戴耳飾的習俗。唐代廢止“穿耳”,大致與思想開放,不甘受舊的禮教約束有關。

在唐代,女性地位較之前確實有很大的提高。不僅在服飾上有所體現,女性甚至從“男外女內”走出來,女性不再侷限於妻媳這種角色之中,有不少女性開始參與到公事政事之中。《唐律》中對官品封號的婦女犯罪中說道“若不因夫、子,別加邑號者,同封爵之例。”意思是說如果婦女的品位並不因丈夫,兒子取得,而是另外加封邑號的,就同男子享有封爵的待遇一樣庇廕親屬。據此可以看出,唐代女性可以做官加品。此外,唐代的貞節觀念也趨於淡薄。據記載,僅公主再嫁者就高達二十三人。如果說公主再嫁是因爲其勢位,那麼韓愈之女再嫁的例子則充分說明了讀書人家也不禁止女子再嫁。在《唐律》中關於離婚的條件也有明文規定,其中就包括了女子可以請離即請求離婚的條件。

自此可以看出,“穿耳”的沒落,在唐代是與女子地位的迴歸有着必不可分的關係的。

4.“穿耳”的全面盛行與女性地位的徹底淪陷

晚唐開始,“穿耳”習俗又漸漸復甦,五代十國時,大概是受少數民族影響,“穿耳”比較盛行。而根據宋代之後出土的大量耳飾及其文獻記載,“穿耳”自宋代之後廣泛盛行。宋代開始,上至皇后殯妃,下至普通民女都要穿耳。宋代穿耳戴耳飾的盛行程度,從《武林舊事》卷二“至夜闌則有持小燈照路拾遺者,謂之掃街。遺細墜餌,往往得之。亦東都遺風也”可以看出,而《宋史·輿服志五》“非命婦之家,毋得以真珠裝綴首飾、衣服,及項珠、纓絡、耳墜、頭須(下有個巾)、抹子之類。”明清之盛則更無須贅述,只要從《金瓶梅詞話》及《紅樓夢》等文學作品所描述的女性裝扮中就可以看出“穿耳”之盛。

而與此相應的是,宋代女性地位的一落千丈。宋代是中國學術思想以至風俗制度的一個轉變時代,由於禮教的提升,宋代的婦女地位再次陷人了水深火熱之中。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纏足”這種對女性壓迫的封建毒瘤。“纏足”起源衆說紛紜,但是在宋朝盛行卻是不爭的事實,由此可見宋代婦女被禮教束縛的程度。宋代還有女子禁步風俗,按儒家禮儀規定,婦女笑不得露齒,行不得露足。此外,對於女性貞節的觀念在宋朝也開始嚴苛。當然,從表面上看,宋代女性地位的低下又是相對的。在當時,隨着商品經濟與城市經濟的發展,青樓林立,瓦舍勾欄遍地,越來越多的婦女走上社會,從事包括一般市民在內爲服務對象的文化娛樂業。此外,宋代是大夫階層押妓蓄姬妾成風,宋代一些地區甚至出現過不重生男重生女的現象。但這種重女輕男實則是建立在將女性作爲商品,爲其家庭帶來經濟利益基礎上的,文天祥有詩云“京人薄生男,生女即不貧。東家從王侯,西家侍公卿。”

如果說宋朝女子地位跌落,還尚有一定餘地,那麼到了明清時代,封建女性地劍更是完全淪陷。從宋代後期開始,由於提倡封建倫理綱常,強調閨範禮教,到明代,女性地位漸漸跌人力劫不復的深淵。這可以從流傳下來的大量女誡書看出,無論是明仁孝文皇后所作的《內訓》,還是廣爲流傳的《女兒經》,以及清朝《婦女必讀書》等等,無一不是對女性壓制的體現。如《女兒經》中“父母罵,莫做聲,哥嫂前,請教訓…出嫁後,公姑敬……夫君話,京御項應”等。可以看出,當時,女性幾乎完全沒有了實現自我價值的空間。

“穿耳”在宋代之後的全面盛行,正是折射出了這幾個封建時期女性地位的徹底淪陷。

5.結語

“穿耳”在整個中國古代社會尤其是封建社會開始之後,在人們社會生活中反反覆覆的演變之所以與女性社會地位息息相關,主要是由古代禮教所決定的,也從側面體現出了不同時期傳統女性的受壓迫程度。“穿耳”發展到後世封建社會,其作爲妝飾的意義固然是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但是其作爲女性珠玉枷鎖的隱喻,卻從未真正消失。好在時至今日,“穿耳”雖依舊盛行於女性之中,但早與禮教無關,自然也不是女性地位的反映,而只是一種純粹的自願的妝飾行爲。有意思的是,我們甚至隱約能看到如今“穿耳”習俗在男性之間也正悄悄復甦着,這是不是男女平等在當今的一種體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