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的抒情詩

普希金作品崇高的思想性和完美的藝術性使他具有世界性的重大影響,在他的抒情詩中就有明顯的表現。

《冬天的道路》

透過一層輕紗似的薄霧

月亮灑下了它的幽光,

它悽清的照着一片林木,

照在林邊荒涼的野地上。

在枯索的秋天的道上

三隻獵犬拉着雪橇奔跑,

一路上鈴聲叮噹地響,

它響得那麼倦人的單調。

從車伕唱着的悠長的歌

能聽出鄉土的某種心腸;

它時而是粗野的歡樂,

時而是內心的憂傷……

看不見燈火,也看不見

黝黑的茅屋,只有冰雪、荒地……

只有一條里程在眼前

朝我奔來,又向後退去……

我厭倦,憂鬱……明天,妮娜,

明天啊,我就坐在爐火邊

忘懷於一切,而且只把

親愛的人兒看個不倦。

我們將等待時鐘滴嗒地

繞完了有節奏的一週,

等午夜使討厭的人們散去,

那時我們也不會分手。

我憂鬱,妮娜:路是如此漫長,

我的車伕也已沉默,睏倦,

一路只有車鈴單調地響,

濃霧已遮住了月亮的臉。

《該走了,親愛的》

該走了,親愛的,該走了,心兒要求寧靜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飛逝,每一點鐘

都帶走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兩個人

期待的是生活,可你看,死亡卻已臨近。

世界上沒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寧靜。

我早就夢想着那令人羨慕的運命,

我這疲乏不堪的奴隸,早想遠走高飛,

到遠方隱居,在寫作和安樂中憩息。

《被你那纏綿悱惻的夢想》

被你那纏綿悱惻的夢想

隨心所欲選中的人多麼幸福,

他的目光主宰着你,在他面前

你不加掩飾地爲愛情心神恍惚;

然而那默默地、充滿嫉妒地

聆聽你自白的人又多麼悽楚。

他心底燃燒着愛情的火焰,

卻低垂着那顆沉重的頭顱。

《愛的盡頭》

難道一切都無法挽留?

是否一切都到了盡頭?

我們曾敞開心扉排解了彼此多少憂愁

而如今的爭吵取代了交流

是我們彼此太瞭解

以至厭倦

還是我們彼此太陌生

以至疏遠

這懸崖邊不斷破裂的愛呀

因爲不忍停下的足步而坍塌

忘了她吧

眼淚只會弄溼翅膀

只要心靈足夠寬廣

其實隨時都可以飛翔

即使這顆心早已墜落深傷

《往事》

一切都已結束,

不再藕斷絲連。

我最後一次擁抱你的雙膝

說出這令人心碎的話語。

一切都已結束,

回答我已聽見。

我不願再把你苦追苦戀,

我不願再一次將自己欺騙。

也許,往事終會將我遺忘,

我此生與愛再也無緣。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剋制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着未來,

現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將變得可愛。

《秋天的早晨》

一陣音浪,田野的蕭瑟秋聲

便充滿了我孤獨幽靜的臥室;

我最後一場夢中看到的情景,

已帶着我情人的倩影飛逝。

天上的夜色已經褪盡,

曙光升起,閃出淡淡的白日。

我的周圍荒涼而悽清……

她已走了……我到岸邊,

她在明朗的傍晚常在那裏流連,

在河邊,在綠茵的草地,

我已找不見她美麗的腳

留下的依稀可辨的足跡。

我在樹林深處徘徊、沉思,

念着我最心愛人的名字;

我呼喚她--淒涼的空谷迴音

也呼喚着她,向遠處隱去,

我走向小河,充滿了幻想;

清清的河水在慢慢地流淌,

波光已不再閃動她難忘的形象。

她走了!……在甜蜜的陽春

來到之前,我告別了幸福和心上人。

秋天已經用它寒冷的雙手

剝光了白樺和菩提樹的頂。

它在那樹林的枯枝間喧嚷,

在那裏,黃葉飛舞日夜不停。

寒霧鎖住了冰冷的.波浪,

不時傳來陣陣秋風的嘯聲。

田野、山崗和熟悉的樹林!

你們守護着神聖的幽靜,

親眼看見我的悲傷和歡欣,

我要忘掉你們……直到春天來臨!

《理智和愛情》

年輕的達尼斯追逐着多麗達,

“停一停!美人,停一停!”他喊她,

“你說:‘我愛’,我就不再追你,

我以維納斯的名義向你起誓!”

理智說:“你別作聲,別作聲!”

狡猾的愛神教她們:“你稱我的心!”

“你稱我的心”牧女重複了一遍,

他們的心就燃起了愛情的火焰,

於是達尼斯跪在美人兒的腳下,

而多麗達也垂下了她熱情的眼。

“跑吧!跑吧!”理智直向她重複,

“留下!”狡猾的愛神卻這樣叮囑。

她留下了。牧童微微顫抖,

幸福地握住她的手。

他說:“你瞧,那邊有一對鴿子:

在菩提樹蔭下擁抱在一起!”

“跑吧!跑吧!”理智又向她重複,

“學他們的樣!”愛神卻這樣叮囑。

於是美人兒熱情地嘴脣,

泛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而她的眼睛也脈脈含情,

她倒入了愛人的懷抱……

“說你幸福!”愛神悄悄對她說,

而理智呢?理智已經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