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將盡，小巷裏不似午後那般人來人往了，顯得安靜清閒，父親從外面騎着車碾過巷路回來了，母親也在家裏忙得不可開交。
父親載着今天收來的廢品，剛下車就朝屋裏喊：“飯熟了嗎？”妹妹跑進屋裏對母親說：“媽，爸爸回來了，飯做好了嗎？”“把菜端過去吧，叫你哥別看了，先吃飯。”母親手裏忙着，嘴裏說着。“哦。”妹妹跑到堂屋裏：“哥，媽媽說先吃飯了。”男孩正收着桌上的書本，“哦，好了，端菜來吧。”“哦。”妹妹應了一聲，轉身跑到廚房端菜去了。男孩收好，拿起梯子下的盆接了些水，說道：“爸，先洗手吧。”“好勒！”父親將車上的雜物卸下來，便蹲在門口洗手，妹妹朝屋外喊到：“哥，給爸倒酒！”“來啦！”男孩從神臺下拿出一壺酒來，往杯子裏倒了半杯。妹妹在一旁接過母親盛好的飯，兩手端着，小心地端到桌上。
父親洗好手，用毛巾擦擦，便坐到桌邊，母親問他：“下午收得怎麼樣？”“那不，收了一車。”父親擡頭朝屋外示意了一下，母親也不往外看，只說：“收到了就好，吃飯吧。”妹妹兩手端着飯，右手握着筷子，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父母，父親見了，心生憐愛：“丫頭，怎麼啦？平時不早就開吃了，怎麼今天還不吃？”“嗯——”妹妹搖搖頭，頭上的小辮子也晃動起來，一本正經地說：“今天老師說了，吃飯的時候大人先吃，小孩才能吃。”“你們老師是不是說，大人動筷子了，小孩才能動呀？”母親問妹妹。“嗯嗯，對！”妹妹使勁點點頭，“是這麼說的。”母親又說：“丫頭乖哈，咱家不興這個，快吃吧！”父親便在一旁說：“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你們老祖最講究這個了，不聽話的就筷子頭打手。”妹妹嘴裏嚼着飯，端着碗，還是那麼一本正經地聽着父親說，母親在一旁打斷他：“快吃飯，吃完趕緊做事情。”“急什麼，催工不催吃，吃好了再幹活。”
吃完飯，母親和妹妹收拾着，男孩和父親到門口去幹活，夜裏還要把收拾好的東西送出去。“快考試了，你別幫我了，去看書去。”
快中考了，父親讓男孩去看書，不想耽誤孩子學習。男孩成績很好，學校裏的老師很看中他，都希望他能考上省重點高中，最重要的是如果他能考上省重點的重點班，他的學費就可以全免，每個月都會有生活費補助，這對於他們家來說能夠減輕很多負擔。
“沒事兒的，爸，一會兒就做完了，做完了再去看書。”
“我和你媽收拾一會兒就行了，你去看書纔是正事兒。”
正說着，前段時間搬走的鄰居，楊家的老婆婆過來路過：“你看你家方兒多懂事，幫你幹活你還不高興啊。”父親笑了笑：“現在不要他幹這麼多，讀書纔是正事兒。”
老人家聽了也說：“是啊，娃娃懂事兒，成績也好，以後肯定有出息。”
“孩子以後肯定要比我們有出息，要不然不就白供他讀書了。”
“方兒啊，聽你爸的，去看書吧。”
“奶奶，我知道了。一會就好了。”
“你看，讓他去看書非要幫你……”
後面又有過來一位老人：“你過來了，說什麼呢？”
“他家方兒要幫他幹活，他叫孩子去看書，我也勸娃娃去看書，他一定要幫忙，你看人家孩子多懂事。”
“是啊，難得他家孩子這麼乖。”
楊奶奶回過頭來，“好了，我們走了，不耽誤你家幹活了。”
父親也留她們：“難得來一次，進屋裏坐會兒吧！”母親聽到屋外聲響，也出門來看：“是奶奶來了，進來坐會兒吧！”
“不坐了，你家先忙了。”
“您看您好不容易來一次，也不進屋裏來坐坐。”
“好了，好了，你家也是忙得很，走了。”說完，兩個老人就走了。
母親轉進屋裏，不一會兒又帶着妹妹出來幫忙。大人們知道不讓孩子幫忙，孩子心裏也過不去，也不再說啥。日子就這麼過着，不覺間就到了中考。
男孩的初中是在鎮裏讀的，參加中考得到縣城裏，臨走前，父親給了男孩200元錢，叮囑道：“這錢拿去，喜歡什麼就買，別亂花就行，好好吃飯，好好考。”看着這麼囉嗦的父親，男孩心裏卻覺得酸酸的，他說：“爸，我用不了這麼多，住的地方學校找好了，錢都交了，吃飯也用不了。”“拿着，多了拿回來就行。”父親硬是把錢塞給了他，母親還給他煮了幾個雞蛋。
考試三天，男孩發揮了正常水平，然而，離省重點還是有很大距離，男孩排名全縣第七名，而省重點的條件至少是前五名，還要另外參加省重點的`本校考試。大家都感到很可惜，學校裏的老師們也討論着：“我看了看，方盡提也是正常發揮，排名在前面的平時家裏都請家教輔導，週末都還在補課呢！做題的針對性肯定還是要強得多，而且如果超常發揮的話也是正常的。”他的班主任說完，其他老師也說：“也沒人怪他，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學生，不知道下一次遇到是什麼時候了。”
男孩心裏也很不悅，看着母親做的飯菜，不知道怎麼下嚥，看着孩子這樣，父親也勸他：“咱倆不要你考第一，上什麼重點，你爸你媽什麼都不懂，只要你考得上就讀，以後也不要你當什麼狀元，考個好學校，有個工作，安安穩穩的就好了。”可是男孩心裏清楚，如果按着志願上了市二中，家裏是拿不出那麼多錢來的，父母都知道孩子的擔憂，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有妹妹在一旁，看着三人，不知道爲什麼還不吃飯。第二天，班主任讓男孩去學校裏，“這次雖然沒有機會去省重點，但是現在市三中那邊也開了跟省重點那邊條件差不多的重點班，學費全免，每個月補助200元生活費。你的志願雖然是市二中，但是影響不大，你如果能通過他們的考試，其他問題他們會解決。要不要跟你父親商量一下，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消息讓男孩看到了希望，回到家裏跟父親商量了一下，第二天便和班主任一起踏上了去市裏的路。所幸，男孩的考試很順利，通過了市三中的考試。
正式報道那天，男孩來得很早，只有他先到了，班主任看看他的名字，看看他：“方盡提，好好加油哦。你能來這裏就說明你是很優秀的。”男孩自信地點點頭：“我知道了，老師。”“好的，先去看看宿舍，晚上七點開班會，不要遲到哈。”說完，班主任遞給他一張宿舍入住證明，接過紙條，跟班主任道了謝，便去宿舍收拾去了。
男孩走在校園裏，那麼久以來，他的心都在省重點那裏，今天他來到這裏，他暗下決心，三年後，會比去到那裏的人更出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