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士郭瑀雜文隨筆

馬蹄寺石窟羣位於絲綢之路上的張掖,它集石窟藝術、肅南祁連山風光於一體,而最早開鑿這些石窟的,卻是東晉北方五胡十六國時期前涼的隱士郭瑀和他的弟子們。遠眺祁連山的飛鳥,讓我想起當年郭瑀指着山前的飛鴻,對奉命前來招他出仕的孟公明說:“此鳥也,安可籠哉!”的情景。《晉書·隱逸傳》載:少有超俗之操的郭瑀,盡得“明究羣籍,特善史書,不應州郡之命”的隱士郭荷之真傳,而且“雅辯談論,多才藝,善屬文。”郭荷死後,他“隱於臨鬆薤谷,鑿石窟而居,服柏實以輕身,作《春秋墨說》、《孝經錯緯》,弟子著錄千餘人。”前涼主張天賜被滅後,太守辛章還“遣書生三百人就受業焉。”

隱士郭瑀雜文隨筆

張天賜“遣使者孟公明持節,以浦輪玄纁備禮徵之”的時候,給他寫了一封這樣的信:“先生潛光九皋,懷真獨遠,心與至境冥符,志與四時消息,豈知蒼生倒懸,四海待拯者乎!孤忝承時運,負荷大業,思與賢明同贊帝道。昔傳說龍翔殷朝,尚父鷹揚周室,孔聖車不停軌,墨子駕不俟旦,皆以黔首之禍不可以不救,君不獨立,道由人弘故也。況今九服分爲狄場,二都盡爲戎穴,天子僻陋江東,名教淪於左衽,創毒之甚,開避未聞。先生懷濟世之才,坐觀而不救,其於仁智,孤竊惑焉。故遣使者虛左授綏,鶴企先生,乃眷下國。”可謂動之以情,責之以義了,可是籠子裏的鳥,還能飛得那麼高嗎?於是,郭瑀選擇了“遂深逃絕跡”的辦法,一如擺脫了樊籠的羈鳥。

“學而優則仕”是儒家一心想當官的'藉口,也迎合了統治者人才必須爲我所用的心理,但這難道就是知識分子實現存在價值的唯一途徑嗎?因爲“非主流”的東西難以留存,我們今天已經無從得知郭瑀的著作裏的思想內容,但從《春秋墨說》、《孝經錯緯》的書名,就已經透露了郭瑀和弟子們享受的精神愉悅,是不相信有什麼放之四海皆爲準則的東西。各種可以流傳的理論都有它的長處,也一定有它爲了自圓其說,或者自以爲是的短處。郭瑀和他的弟子們講經論道的石窟已經不易尋覓,他們開鑿的石窟也和後人增添的馬蹄寺衆多石窟一起,也已經和敦煌莫高窟、麥積山石窟、炳靈寺石窟被並稱爲甘肅四大藝術寶窟了。但我們今天能夠看到的人工之物,都是由看不見的東西創造出來的,那就是思想、精神。藝術如果離開了思想、精神,也就成了索然無味物質堆積。我們常說古代留下來的精美藝術品,是勞動人民聰明才智的結晶,但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如果沒有物質的支撐,也就無從結晶了,有了權勢物質的支撐,沒有浩然正氣的精神貫注其中,算是什麼樣的藝術呢?

離開馬蹄寺時突發奇想:郭瑀如果看到宋真宗的詩:“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大概一定會爲他這個“鳥籠”的低俗而發笑,難道除了物質以外,就沒有高雅一點的精神追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