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國風·鄭風·豐

原文:

詩經·國風·鄭風·豐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將兮。

衣錦褧衣,裳錦褧裳。叔兮伯兮,駕予與行。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叔兮伯兮,駕予與歸。

註釋:

1、豐:豐滿。巷:門外。

2、俟(似sì):等。

3、送:送行。伴行至某處。

4、昌:強壯,有精神。

5、將:一起走。

6、第一個“衣”:動詞,穿衣。下“裳”同。褧(窘jiǒng):用麻紗做的單罩衣。

7、行:指出嫁,與“歸” 同義。

譯文:

你的容貌真豐潤啊,在巷口等我去成婚啊。我真後悔當時沒跟從啊!

你的體魄多魁偉啊,在堂上等我去結親啊。我真後悔當時沒相隨啊!

身穿錦緞嫁衣裳,外披薄薄紗罩衫。叔呀伯呀快快來啊,駕車接我把路趕。

外批薄薄沙罩衫,身穿錦緞嫁衣裳。叔呀伯呀快快來啊,駕車接我去你家。

詩經故事

豐兒和小蘭在洧水河邊過了兩個上已節後,都十八歲了,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豐兒仗着自已和子產親近一些,就把自已的想和小蘭成家的事對子產說了,說時自然是羞搭搭的呢,扭捏了半天才把事說明,子產聽得很費力的,可其實是豐兒一找他時他就明白了這小廝來找他的意思了,因近日公務煩瑣,想調劑一下煩悶,就饒有興趣聽着、看着那小廝做怪呢。

豐兒說完後,子產笑了:“呵呵,豐兒長大了哦,是該成個家了,可成家得靠自已的真本事呢!這樣吧,你所需的一切用度都在庫裏去要,我會吩咐庫裏的,可求婚的一切事和過程我都不管的,你也不能打着我的旗號去辦,不能在外面說出我來,若辦成了,我給你出籍成家,好不好?”豐兒一聽,心裏就像是吃了蜜一樣,忙不迭迭的嗑頭行禮,站起身後,就跑自已的房裏謀劃去了。

子產這樣說是有道理的,豐兒人好,辦事利落,腦瓜靈,自已對他也當成親兒子一般的看待,但畢竟是個奴呢,雖說是自已能給他出籍,但在一般平民的眼中,終究是爲了奴的,身份上比人矮一截呢,平民人家的好女子是很難嫁與豐兒的。可豐兒那知道這些道理啊,他興匆匆的想好了一切,就到庫上支取了幾套光鮮的衣服,準備了幾件時興的禮物,又要了一掛車,就趾高氣揚的去小蘭家求婚去了。

小蘭是等着豐兒的,在小巷口,已等了大半天了呢,當豐兒的車在小巷口停下來時,她一時半會兒的竟然沒有認出豐兒來;人是衣,馬是鞍,高高的帽兒,薄薄的白麻外套透出紫緞的亮光,飄逸中顯露出莊重、貴氣,豐兒這身裝扮倒也不凡,那是他經常和子產一起出門,見慣了上層名流的裝扮,學來的。

小蘭歡喜極了,上前拿住豐兒的手就走到了自家的家中,進門時,小蘭家低低的門框把豐兒的高帽碰掉了,逗得小蘭呵呵的笑了好一陣呢,爲豐兒拾帽時的動作。豐兒一進門,小蘭家昏暗的堂屋似乎也明亮了幾許,她的父母熱情的接待了豐兒。

豐兒獻上了禮物,兩位老人說先別忙着看禮,請問公子來意爲何?豐兒麻着膽子紅着臉說是想娶小蘭爲妻時,兩位老人很高興的,只是覺得奇怪,就問:“提親爲何是公子親自來啊?公子的府上在何處,高堂是那一位啊?”豐兒這一點沒想好呢,吱唔了半天說不出了,小蘭急着說:“爹!媽!人家沒有爹媽的。”“胡說!公子怎會沒有爹媽呢?”可也是,豐兒的那身打扮可不是一個沒有爹媽的人能裝扮出的呢。

“是沒有爹媽的嘛,他是相爺子產家的小哥。”兩位老人一聽此話,臉就變了:“這可是真的?”問話的聲音也冰冷了許多,豐兒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小子,你玩笑也開的太大了吧?你一個家奴竟然也敢到我門上來求我家千金?也太欺負人了吧?快給我滾,不然我叫人打你出去!”“老大、老二,兩個夯貨,跑那裏去了?竟然讓人到我門上來侮辱先人了,快給我出來!”老頭大聲的叫了起來,應聲而來的是從後院衝進來的兩個大小夥子,老媽媽趕緊攔住了兩人對老頭說:“老頭子,你也一把年紀了,遇事還是這麼詐詐唬唬的,他不懂事,你說了讓他回去就得了,喊那麼大聲幹嘛?怕左鄰右舍聽不見啊?”。

豐兒是徹底的昏了頭了,他那見過這個陣式啊!雖說是和子產一起見過一些大場面,可那都是子產在前面待人呢,他一個小廝的,只知道威風、漂亮、鬧熱、好看之類的,從沒和人爭吵過呢。現在他對那兩老人說什麼,人家也不聽了,只是一個勁的趕他走,那身衣服也失了亮光,他只好站在門口對小蘭說:“跟我走吧,相爺已答應讓我出籍,助我成家。”小蘭一聽就要跟過去,老頭急忙攔住了她:“死妮子,不知好歹了,他出了籍也是個奴的出身,憑他,就是出了奴籍又怎麼能養的活你?快給我滾屋裏面去!”豐兒急了,大聲的對小蘭說:“出來跟我走吧!蘭姐姐。”小蘭現在算是看清了陣式了,跟豐兒走是萬難辦到的了,能讓他順利脫身,不受父兄的侮辱怕是在耽擱下去也做不到了呢,就狠狠心說:“你快走吧!我聽我爹爹的話。”這下那老頭才放下了心,冷冷的看着兩個兒子把豐兒推出了門外。

豐兒沒精打采的趕車回了子產府上,對誰也沒說,一頭鑽進了屋中,悶頭睡了。

豐兒睡了,那小蘭可就苦了,她想着剛纔發生的一切,又很後悔沒有跟着豐兒一塊走的,她甚至想到了若是和豐兒一塊走了,到了子產府上,相爺一定會給她們做主的。

迷迷糊糊中,小蘭又來到了巷子口上,她似乎看見豐兒又來了,還是那麼一身裝扮,還是那麼一付好看的容顏,還是駕着那掛漂亮的馬車,來接她來了。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將兮。

衣錦褧衣,裳錦褧裳。叔兮伯兮,駕予與行。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叔兮伯兮,駕予與歸。

鑑賞:

《豐》爲鄭風的第十四首。這首詩寫一位女子當初由於某種原因未能與相愛的人結婚,感到非常悔恨。如今,她迫切希望男方來人駕車接她去,以便和心上人成婚。古代論者對此詩的解釋,無論是說“刺亂也。昏姻之道缺,陽倡而陰不和,男行而女不隨”(《毛詩序》),還是說“婦人所期之男子已俟乎巷,而婦人以有異志不從。既則悔之,而作是詩”(《詩集傳》),都是指責女子有淫行。他們或誤會詩旨,或出於道學家的.偏見,不可能予以正確的評論,在此可以不必深論。當代有些學者分析詩中女子未能跟心愛的人結婚而悔恨,其原因可能是當男子向她求婚時,“她不理睬”、“與愛人賭氣”,好像責任還是在女子身上。而陳子展先生則認爲:“《豐篇》,蓋男親迎而女不得行,父母變志,女自悔恨之詩。”(《詩經直解》)這就是說,責任在女子的父母身上。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

在古代,青年男女的婚姻是不能自主的,他們的命運掌握在家長的手裏。一對青年男女相愛了,對幸福生活充滿了無限的憧憬。但只要父母不贊成這樁婚事,他們就無法成親。這對男女雙方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在他們的心靈上留下了多麼巨大的創傷。面對父母的阻撓,他們可能決定一起私奔,也可能是雙雙殉情,以示反抗。而《豐》詩中的抒情主人公卻是個屈從父母意志的弱女子,她沒有對抗父母的干涉。她的遭遇是不幸的,也是值得人們深深同情的。

雖然,她未能與心上人結合,但她對心上人的摯愛之情卻絲毫沒有被時間沖淡,反而更加深切了。在她的腦海裏,愛人的容貌是那樣的豐滿美好,體魄是那樣的健壯魁偉。想起這些,她的心中充滿了無法消解的悔恨之情!當年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時候愛人在巷口、在堂上等她去成親,幸福生活彷彿在向她招手。但卻因父母的變卦,最終她沒有能跟他走。如今悔恨之餘,她要作最後的努力,呼喚愛人重申舊盟。她幻想自己穿上了盛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迫不及待地呼喚男家快來人駕車迎接她過門去成親。這種由滿腹悔恨引起的對幸福生活無限嚮往的強烈感情,在詩中表現得可謂淋漓盡致。

應該指出,詩中抒情主人公對幸福生活的強烈嚮往,在現實中是一種無望的追求。她其實並沒有找到越過急流險灘通向幸福彼岸的渡船。在詩中,讀者充分了解她的怨恨之情是對着她父母的,但卻無法知道她有什麼辦法能改變父母的態度。她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她的心上人派人來把她迎娶過去。看來等待她的依然是無法改變的可悲命運。可以說,這首詩是對舊社會不合理婚姻制度的強烈控訴。

抒情主人公對愛人的感情是深沉的,對自己屈從於父母的意志流露出極度的悔恨,希望愛人重申舊盟心情表達得極其迫切,一句話,直抒胸臆,酣暢淋漓爲此詩抒情的一大藝術特色。一、二兩章中抒發的未能與愛人結合的悔恨之情,讀者彷彿能聽到她的嘆息聲;三、四兩章中抒發的迫切想與愛人結合的嚮往之情,讀者彷彿能聽到她的呼喚聲。詩中對人物形象的描寫和人物心理的刻畫,都極其成功,給人以深刻的印象。特別是抒情主人公由深深的悔恨而引起的嚮往幸福生活的幻覺,這種悲劇意味極濃的感情大跳躍,讀者讀後不能不爲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