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膺兩首詞作鑑賞

生平簡介

「李元膺」東平(今屬山東)人,南京教官。生平未詳。紹聖間,李孝美作《墨譜法式》,元膺爲序。又蔡京翰苑,因賜宴西池,失足落水,幾至沉溺,元膺聞之笑曰:“蔡元長都溼了肚裏文章。”京聞之怒,卒不得召用。據此,元膺當爲哲宗、徽宗時人。

近人趙萬里輯有《李元膺詞》一卷,凡九首。

洞仙歌

李元膺

一年春物,惟梅柳間意味最深。至鶯花爛漫時,則春已衰遲,使人無復新意。予作《洞仙歌》,使探春者歌之,無後時之悔。

雪雲散盡,放曉晴池院。

楊柳於人便青眼。

更風流多處,一點梅心,相映遠,約略顰輕笑淺。

一年春好處,不濃芳,小豔疏香最嬌軟。

清明時候,百紫千紅,花正亂,已失春風一半。

早佔取韶光共追遊,但莫管春寒,醉紅自暖。

李元膺詞作鑑賞

本篇小序表明詞首是意提醒人們及早探春,無遺後時之悔。然而,詞有所本,唐楊巨源《城東早春》雲:“詩家清景新春,綠柳才黃半未勻。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舊意新調,此詞自有可喜之處。

上片分寫梅與柳這兩種典型的早春物候。隆冬過盡,梅發柳繼,詞人巧妙地把這季節的消息具體化一個有池塘的宅院裏。當雪雲剛剛散盡,才放曉晴,楊柳便綻了新芽。柳葉初生,形如媚眼,故云:“楊柳於人便青眼”。人們喜悅時正目而視,眼多青處,故曰“青眼”。這兩個字狀物寫情,活用擬人手法,意趣無窮。與柳色“相映遠”的,是梅花。“一點梅心”,與前面柳眼的擬人對應,寫出梅柳間的關係。

蓋柳系新生,梅將告退,所以它不象柳色那樣一味地喜悅,而約略有些哀愁,“約略顰輕笑淺”。而這一絲化微笑中幾乎看不見的哀愁,又給梅添了無限風韻,故云“更風流多處”梅不柳。

“一年春好處”句,即用韓愈詩句“最是一年春好處”意,挽合上片,又開下意:“至鶯花爛熳時,則春已衰遲,使人無復新意”。“小豔疏(淡)香”上承柳眼梅心而來,“濃芳”二字則下啓“百紫千紅”。清明時候,繁花似錦,百紫千紅,遊衆如雲。“花正亂”的“亂”字,表其熱鬧過火,反使人感到“無復新意”,它較之“爛熳”一詞更爲別緻,而稍有貶意。

因爲這種極盛局面,實是一種衰微的徵兆,故道“已失了春風一半”。這春意闌珊之際,特別使人感到韶光之寶貴。所以,詞人篇終申明詞旨:“早佔取韶光共追遊,但莫管春寒,醉紅自暖。”這裏不僅是勸人探春及早,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蓋春寒料峭,雖不如春暖花開爲人喜愛,但更宜杯酒,而一旦飲得上了臉,也就寒意盡去了。

茶瓶兒

李元膺

去年相逢深院宇,海棠下、曾歌《金縷》。

歌罷花如雨。

翠羅衫上,點點紅無數。

今歲重尋攜手處,空物是人非春暮。

回首青門路。

亂紅飛絮,相逐東風去。

 李元膺詞作鑑賞

這首詞講了一個類似於“人面桃花”的故事。雖爲悼亡詞,但含蓄不露,不加點破,更見風致。

詞的上片寫去年此時,深幽清寂的庭院中,詞人遇到了一位女子。正值春深似海,海棠花開,姿影綽約。那位女子花下,淺吟低唱,其風韻體態,與海棠花融爲一體,豔麗非凡。《金縷衣》,當時流行的一支曲子。

上片意境靜中見動,寥寥數語,勾勒出一個嫺靜嫵媚而善歌的女性形象。

下片寫今日此時重尋去年蹤跡,同是那庭院深處,海棠花下,飛花片片,然而那位脈脈含情,風姿飄逸的佳人卻已“人面不知何處去”了。“攜手處”即是去年相會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美妙的春光只能使詞人感到無限悵惘。

接下來,詞人將筆輕輕宕開,去寫眼前景物。回看通向都城的大道,紅英亂落,飛絮滿天,象是要追逐着駘蕩的'東風遠去。這些景物,都大可尋味。落紅之飄零,楊花之飛舞,歷來都是詩人歌詠的對象。而且,那“亂紅飛絮”,也令人聯想一去不返的青春歲月,連同那夢一般溫馨的回憶,都隨着春光遠去了。

這裏詞人以寫景代替了抒情,而情景中,詞意含蓄深蘊耐人深味。關於這首詞的主旨,歷來衆說紛紜。《冷齋夜話》說:李元膺喪妻,作《茶瓶兒》詞,尋亦卒。蓋謂詞人虛構了一個傳奇般的“人面桃花”式的故事,寄寓了對亡妻的悼念與人去樓空的哀怨。這類傳奇雖未必確有其事,但詞人真摯深婉之情卻是詞中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