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頭望海樓散文

人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東海和南山都是那麼讓人景仰,而我現在就在東海的望海樓上感受着幸福。海的聲音傳來,灌得滿樓都是。清爽潮溼的風獵獵入懷,那是海送來的問候。越上得高,越覺出這種親切。我的心放飛了一羣鴿子,那鴿子翩然成千萬朵浪花。

洞頭望海樓散文

大海正在迎娶朝陽,朝陽的目光吻遍望海樓每一個細節。風飄起樸舊的長衫,顏延之的雕像,露着一抹笑意。一千五百年前,永嘉郡守顏延之一來洞頭就被美景陶醉,隨即在島上築樓,以望東海。他曾在岳陽樓觀洞庭湖水,併爲之寫下第一首名詩,建望海樓是將岳陽樓的文化元素綜合並延展。過後四百年,歲月裏走失的望海樓,已成溫州刺史張又新心中的“一望”,這一望望進了《全唐詩》。至清代,望海樓還在引着詩人“天風振袂上危亭”的暢想。由此我感慨那些重修者,他們是將自己的`胸懷修了進去,因而纔會有《岳陽樓記》,有《滕王閣序》。望海樓,既是今天生活的福祉,也是留給後代的遺產。

樓在古代不僅是一個地理制高點,更是文化制高點,成爲暢敘抒懷的審美特指。這些樓多在江邊湖畔,視野或有一定侷限,而若站在甌越錦繡百島俱現,天海宏觀一樓獨覽的望海樓,襟懷當更爲恢廓。

築樓與造塔的意義一樣,都是爲了某種寄託與信仰,所建卻有一個根基,比如大雁塔於西安,黃鶴樓於長江,根基就是厚重的文化歷史,那麼望海樓的根基呢?該是博大的天然造化。中國幅員遼闊,真正意義上的名樓並不多,真正意義上的望海樓更是獨此一座。難怪有人說:“氣吞吳越三千里,名貫東南笫一樓。”我借古人的話語就是:望海樓有天下諸樓之美,天下諸樓不能盡望海樓之奇,故登望海樓不登天下諸樓可也,登天下諸樓不登望海樓憾也。

我喜歡大海,所以我喜歡望海樓。海是如此的浩大,一直擴展到無際的天穹,這樣的海與天,才真的是海闊天空。沒有風浪的時候,海面平靜得像一塊玻璃,一隻鳥在上面滑,從這邊瞬間滑到很遠。有時海藍得像一灣油漆,隨便一潑,都把洞頭潑得鮮豔無比。海有時像我中原的沃土,片片鱗塊,凝聚着無以言說的力量。有時驚濤裂岸,濁浪排空,讓人想起“角聲滿天秋色裏”,“五十弦翻塞外聲”的浩瀚疆場。風雲漫卷,時光變幻,英雄淘盡,沉舟新帆,海是多麼深奧的大書!每一個來看海的人,都會有不同感受。一個閱盡江河的人來到洞頭,登上望海樓竟然哭了,對着容千江萬河的海喃喃着。在他那裏,許覺得過去都是白活了。一位西部的朋友,年輕時曾對生活失望,來大海了卻一生,一見到海就呆住了,海讓他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在大海面前,個人喜憂得失是那麼的微不足道。登樓望海,會望出一片敞亮,只帶走海的深沉與寬廣。

一羣帆在景象裏劃過,洞頭民俗專家邱先生說,那是開漁節後的出海。帆將海剪開又縫上,海鳥像撒出的鮮花,和雲彩一同填滿天空。邱先生說,等漁汛結束,還會舉行盛大的迎頭鬃儀式。望海樓裏有豐富的民俗風情展示,走進去就像走進海洋生活的會客廳。一座樓不僅承載了歷史重量,也盛載了文化內涵。

大大小小的島在雲霞間時明時暗,光線掠過龜巖峯、大石灘、仙疊巖、半屏山,洞頭百島像大海呈獻的項鍊,鍊墜就是富麗堂皇的望海樓。漁民說,遠遠的船上,看到望海樓就像看到燈塔,感到一陣溫暖。是啊,望海樓已成爲遊子心靈的歸宿。

風推着時間遠去,海迎來又一次日落。落日渾圓,似在釋放着一種能量,將波浪一層層鍍成殷紅。另一邊,一輪圓月正在上升,圓月周圍,雲團如淡藍的緞帶,一直接到海上。海的澎湃,讓太陽與月亮的交接熱烈隆重。只有在望海樓才能看到這種壯觀。

目光迷離,遠處一片蒼茫,我的思想在上面生長,能望到臺灣的半屏山嗎?臺灣那裏來了位矍鑠老者,四下裏走,不停地看,興奮而驚喜地念叨“洞天福地,從此開頭”。他是站在望海樓上說的嗎?

回首再看望海樓,就像一座佛,沉穩,端肅,雲煙繚繞,將佛境一點點化開,整個地氤氳在了洞頭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