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黃鱔散文

水鄉四處是溝渠、水塘、湖泊,水中長滿了蓮藕、菱角、芡實、蘆葦、水柳及各種水草。綠色的湖水、綠色的稻田及綠色的水生植物間活躍着許多黃鱔。黃鱔有幾大特性,一是習慣冬眠;二是雌雄迷轉,一竹筷子長的幾乎全是雌性,產卵後逐漸轉化爲雄性,其額頭上便會顯出一個十分逼真的“王”字;三是黃鱔常以田間、溝壑中的蚯蚓、水蟲爲食,白天大都蜇伏於洞穴中,只有夜晚纔出來活動

抓黃鱔散文

水鄉五六月間的夜晚,水田裏的禾苗剛栽種不久,到處流水潺潺、蛙聲陣陣,分蔸的禾苗和田埂邊的青草葉上都頂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空氣格外的清新溼濡……水鄉有句俗語“小暑黃鱔賽人蔘”,這個時季的黃鱔剛剛結束冬眠,既膘肥體壯極富營養,又最易捕獲。燈光照去,觀看蓄水只有一拳頭左右深的稻田底部十分清晰,一條條黃鱔有的在禾蔸邊慢慢爬動,有的則彎曲着將圓圓的腦袋伸出水面,微微張開着尖嘴,有人說是黃鱔在吸食露水,也有人說它們是在仰望滿天的星斗哩……這時,只要用右手中指彎成鉤狀卡住其的咽喉處,或用專制竹鉗雙手將其夾住,或用大號縫衣針做成的針耙猛紮下去,便能將尚在樂哉優哉毫無戒備的黃鱔捉進魚簍。

用燈光捕捉黃鱔,我們一般都會選擇兩人組合,有時是弟弟、妹妹,或哥哥、姐姐,大部分時間則是村裏氣味相投,平日玩得比較好的夥伴。一人舉着火把在前面開路捕捉,一人揹着竹簍及備用油料,間或還會捎帶上幾個烤地瓜、烤芋頭等充飢物在後面跟着;當然,那時我們年齡尚小,捕捉興奮之處,舉着火把會離村莊越走越遠,時間越拖越長,收穫的竹簍也會越背越重……此時,荒郊田疇間常會傳來幾聲淒厲悠長的水鳥、貓頭鷹或野狗、黃鼠狼等動物的`鳴叫……有個夥伴在旁,心裏便會踏實許多。

隨着水田裏一望無際的禾苗由發葉、分蔸、抽穗,直至垂下黃澄澄沉甸甸的穀穗,此時的黃鱔也到產卵孵化的時候了。不知是爲了保護即將出生的小黃鱔,還是用以迷惑天敵,這時,每條產卵的母黃鱔總會在自己洞口的周圍吐出許多白色泡沫,將洞口嚴嚴實實地遮住,一團一團的十分醒目。殊不知,正是母黃鱔的如此舉動,雖然防住了自然的天敵,卻無形之中給捕捉它們的人類提供了極爲明顯的標識。這也許是黃鱔們在生命進化的過程中,連做夢也未曾想到的。又或許是母性使然,正處於產卵孵化期間的黃鱔還特別兇猛暴烈,此時只要有任何生物,哪怕是一團類似生物的物體接近洞口,母鱔都會毫不猶豫刷的一聲,將大半個身子竄出洞口張口吞咬。正是摸準黃鱔的這一習性,我們先找來一根約一米來長的鐵絲,或廢棄的傘骨,將頭部處磨尖,經焠火彎曲成魚鉤狀,再抓來一條蚯蚓或一隻小青蛙穿綁在鉤尖,輕輕地在黃鱔洞口來回上下試探幾下,這時鐵絲鉤十有八九會將黃鱔從洞口中拖出。

如此捕鱔方法,不需更多動腦,加之稻田裏的黃鱔一般都只有大人的手指般大小,更何況捕捉正在產卵的母鱔,總感覺讓人有些“乘人之危”……故而在稻田間捉黃鱔,常被我們稱之爲真正的“小兒科”,只限於上小學前玩玩而已。待七八歲以後,我們便頭戴斗笠、肩背竹簍、手提冬季大人們挖藕用的短柄小鐵鍬,開始在魚塘邊、水溝旁捕捉大條的黃鱔。

深水區域中的黃鱔生性狡猾,其洞口多隱藏在水草茂盛的地方,且還喜歡以蛇爲鄰,常常和蛇的洞穴交織在一起。水鄉的鄉親們一直有個說法:半斤以上的黃鱔都會找蛇來保護它。好在水鄉多以無毒的水蛇居多,真的碰到了也無須更多擔心。有時,突然一伸手抓到了水蛇,我們還會提起它的尾巴,在空中甩玩一會(大人告訴我們,任何蛇類只要從尾部提起來甩動,它的骨頭便會全部散架),或用來恫嚇在正在路過的女同學。

有了膽量,要真正找準黃鱔的洞口,將其從半腰深的水中捕獲,的確需要一定的技術和技巧。辨別黃鱔洞穴,我們認定呈渾水狀的洞口一般是黃鱔洞,呈清水狀的洞口十有八九里面是蛇;還有就是,黃鱔渾身多有黏液,它進出的洞口比較光滑;蛇是冷血動物,它的洞口比較粗糙。找準了黃鱔的進洞口後,緊接着還得在其附近找到其出洞口。黃鱔的出洞口略小,不經意間常常會有小股的渾水溢出。判斷準確後,我們將衣褲口高高捲起,一手從黃鱔的進洞口進入,一手遠遠地從出洞口堵住。如果洞穴從堤壩或田埂中穿過,就得用小鐵鍬實施土工作業,直至把大條的黃鱔追到手爲止。

白天捕捉黃鱔,怎樣辛苦總是捕獲有限,要想增加捕捉量,還須等到晚上,藉助一種水鄉特製的竹籠方能事半功倍。竹籠用水鄉極富彈性的竹片經篾匠精心編制而成,長約一米,手臂般大小,頭部簿簿的竹片向竹籠內漸漸收攏成倒須狀,水鄉習慣稱之爲“倒須籠”,黃鱔和魚類只要進入了便難以出來。竹籠的尾端敞開,用以放置進去黃鱔們最喜食用的蚯蚓或新鮮的田螺肉作爲誘餌,再用紮緊的草團緊緊塞住竹籠的尾部。晚飯前,將其放置於黃鱔們經常活動的魚塘或水溝邊,用泥塊或石頭固定好,其尾端要稍稍露出水面一點,用於進入竹籠內的黃鱔換氣。待天亮取出竹籠,挑回家中,在專門準備好的水缸邊倒舉竹籠,再將尾端的草團取出,一條條又粗又壯的黃鱔便會順着竹籠流入缸內,間或也會收穫一些泥鰍、黃骨魚、鮎魚等喜歡在泥水中活動的魚類,我們稱之爲“純粹的意外收穫”。置於水缸中的黃鱔只需倒進一些清水,置於露天,不用餵食也能存活十天半月。

水鄉習俗,凡過端午,必定要烹製一大盤拌着紫蘇、黃瓜和大蒜籽煮爛的黃鱔。不然,就不算過節。那真是人間一道美味,回憶起來至今仍口齒留香。現時的鄉親們每到端午,還是少不了這道傳統的菜餚。只是黃鱔已經沒有野生的了,均以人工飼養的居多。它們的頭上已不見半點“王”字的痕跡,且一條條長度比野生的短許多,既粗又壯,也非雄非雌。知情人告訴我,飼養的黃鱔大多餵食避孕藥物,不讓其產卵,專心長肉,從鱔苗到上市僅需半年多的時間。

直到現在,我才彷彿對黃鱔們爲何愛與蛇爲鄰,喜歡將洞口和蛇穴交織在一起的行爲多了一層同情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