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代表作《師說》的寫作背景

後人對韓愈評價頗高,尊他爲唐宋八大家之首。杜牧把韓文與杜詩並列,稱爲“杜詩韓筆”;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韓愈的代表作是什麼?這部作品的寫作背景是什麼樣的?以下是小編整理的韓愈代表作《師說》的寫作背景,一起來看看吧。

韓愈代表作《師說》的寫作背景

韓愈的代表作爲《師說》

師說【寫作背景】

這是韓愈散文中一篇重要的論說文。文章論述了從師學習的必要性和原則,批判了當時社會上“恥學於師”的陋習,表現出非凡的勇氣和鬥爭精神。

中國古代的學校教育十分發達,從中央到地方都有官學。韓愈寫這篇文章時三十五歲,正在國子監任教。那麼,韓愈爲什麼說“古之學者必有師”,“師道之不傳也久矣”?原來他所說的“師”,有其獨特含義。既不是指各級官府的學校老師,也不是指“授之書而習其句讀”的啓蒙老師,而是指社會上學有所成,能夠“傳道受業解惑”的人。韓愈既以這樣的人自我標榜,也以好爲人師而著稱。《新唐書》本傳說他“成就後進士,往往知名。經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

唐代仍在沿襲魏晉以來的門閥制度,貴族子弟都入弘文館、崇文館和國子學。他們無論學業如何,都有官可做。韓愈寫《師說》的.社會背景,可以從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中的一段話裏看出。柳宗元說:“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爲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爲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爲言辭。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由此可見,韓愈作《師說》,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的觀點,是難能可貴的。

實際上,可以把《師說》看作韓愈提倡“古文”的一個莊嚴宣言。六朝以來,駢文盛行,寫文章不重視思想內容,講求對偶聲韻和詞句華麗,儘管也產生了一些藝術成就很高的作品,卻導致了文學創作中浮靡之風的泛濫。這種風氣,直到中唐仍流行不衰。在唐代,韓愈不是第一個提倡“古文”的人,卻是一個集大成者。他無論在文學理論還是在創作實踐上,都有力地促成了“古文運動”的興起、發展,並身體力行,培養了大批有志於古文創作的年輕人。

【原文】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爲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jiē)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衆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爲聖,愚人之所以爲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dòu)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fǒu)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羣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tán)、萇弘、師襄、老聃(dān)。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餘。餘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譯文】

古代求學的人一定有老師。老師是傳授道理,教授學業,解決疑難問題的人。人不是生下來就懂得道理的,誰能沒有疑惑?有疑惑卻不跟從老師學習,他所存在的疑惑,就始終不能解決。在我之前出生的人,他懂得道理本來就比我早,我跟從他,拜他爲師;在我之後出生的人,他懂得道理如果也比我早,我也跟從他學習,把他當作老師,我學習的是道理,哪裏管他的年齡比我大還是比我小呢?因此,不論地位顯貴還是地位低下,不論年長年少,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師存在的地方。

唉!從師學習的風尚沒有流傳已經很久了,想要人們沒有疑惑很難吶!古代的聖人,他們超過一般人很遠了,尚且跟從老師向老師請教;現在的一般人,他們跟聖人相比相差很遠了,卻以向老師學爲羞恥。所以聖人就更加聖明,愚人就更加愚昧。聖人之所以成爲聖人,愚人之所以成爲愚人,大概都是這個原因引起的吧!

衆人喜愛他們的孩子,選擇老師教育孩子;他們自己呢,卻以從師學習爲恥,這真是糊塗啊!那孩子的老師,教他們讀書,學習書中的文句,並不是我所說的給人傳授道理,給人解釋疑惑的老師。不理解文句,疑惑得不到解決,有的向老師學習,有的卻不向老師求教(意思是不知句讀的倒要從師,不能解惑的卻不從師),小的方面學習,大的方面卻放棄了,我看不出他們有什麼明智的呢。醫生,樂師及各種工匠,不以互相學習爲恥。士大夫這類人中,如有人稱人家爲老師,稱自己爲學生,這些人就聚集在一起嘲笑他。問那些嘲笑者(嘲笑他的原因),他們就說:"那個人與某人年齡相近,修養和學業也差不多,(怎麼能稱他爲老師呢?)以地位低的人爲師,足以感到羞愧,稱官位高的人爲師就近於諂媚。"啊!從師學習的風尚不能恢復,由此就可以知道了。醫生、樂師及各種工匠,士大夫之類的人是不屑與他們爲伍的,現在士大夫們的智慧反而不如他們。難道值得奇怪嗎?

聖人沒有固定的老師,孔子曾經以郯子、萇弘、師襄、老聃爲師。郯子這一類人,他們的道德才能(當然)不如孔子。孔子說:"幾個人走在一起,其中就一定有我的老師。"因此學生不一定不如老師,老師也不一定比弟子強,聽聞道理有先有後,學問和技藝上各有各的主攻方向,像這樣罷了。

李蟠,十七歲,愛好古文,六經的經文和傳文都普遍學習了,不被世俗的限制,向我學習。我讚許他能遵行古人從師學習的風尚,特別寫了這篇《師說》來贈給他。、

【賞析】

這篇《師說》的流佈,鼓舞和吸引了更多的青年後學,也因而招致了更多的頑固的“士大夫之族”的反對。實際上,韓愈也確乎因此官更難作,不斷地遭到當權者的排擠。柳宗元在《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中說:“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爲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爲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爲言辭。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貞元十九年(803),韓愈在監察御史的職位,第一次被當權的官僚集團趕出了長安,貶到陽山(今廣東陽山),就是在作《師說》一年後。

他這次被貶,原因可能很複雜,但照柳宗元所說,這篇《師說》至少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因爲他由此“狂名”更大,爲更多的頑固派所疾惡,更容易遭到莫名的排擠。然而韓愈在獎勵後學這一點上,態度始終不變,只是到了元和以後,聲勢沒有在貞元末年那麼大就是了。到了宋代,有人爲韓愈辯解,說他“非好爲人師者也”(《五百家注音辯昌黎先生文集》卷十二引“洪曰”),這是說,由於學者歸附,韓愈是不得已而“作之師”的。又有人以爲韓愈“作《師說》,蓋以師道自任”,但充其量不過“以傳道受業解惑爲事,則世俗訓導之師,口耳之學耳”(俞文豹《吹劍三錄》),這是指韓愈把師的封建作用大大地降低了。可見這篇《師說》的解放精神是不容易爲一般封建士大夫所接受的。因此,它在當時的重大意義也就不難理解了。

【拓展】

名家點評

唐代

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爲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爲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抗顏而爲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爲言詞,愈以是得狂名。 又《答嚴厚輿論師道書》:言道講古窮文辭以爲師,則固吾屬事。僕才能勇敢不如韓退之,故又不爲人師。人之所見有異同,吾子無以韓責我。

宋代

朱熹《朱子考異》:餘觀退之《師說》雲:“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其言非好爲人師者也。學者不歸子厚,歸退之,故子厚有此說耳。

黃震《黃氏日抄》:前起後收,中排三節,皆以輕重相形。初以聖與愚相形,聖且從師,況愚乎?次以子與身相似,子且擇師,況身乎?次以巫醫、樂師、百工與士大夫相形,巫、樂、百工且從師,況士大夫乎?公之提誨後學,亦可謂深切著明矣。而文法則自然而成者也。

元代

程端禮《昌黎文式》:此篇有詩人諷喻法,讀之自知師道不可廢。

明代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昌黎當時抗師道,以號召後輩,故爲此倡赤幟雲。

清代

蔡世遠《古文雅正》:師道立則善人多。漢世經學詳明者,以師弟子相承故也。宋代理學昌明者,以師弟子相信故也。唐時知道者,獨有一韓子,而當時又少肯師者,即如張文昌、李習之、皇甫持正,韓子得意弟子也,然諸人集中亦鮮推尊爲師者,況其它乎?以此知唐時氣習最重,故韓子痛切言之。唐學不及漢宋者,亦以此也。

儲欣《唐宋十大家全集錄·昌黎先生全集錄》:題易迂,就淺處指點,乃無一點迂氣。曾、王理學文,似未解此。又云:以眼前事指點化誨,使人易知,頗與《諱辯》一例。

孫琮《山曉閣選唐大家韓昌黎全集》:大意是欲李氏子能自得師,故一起提出師之爲道,以下便說師無長幼貴賤,惟人自擇。借寫時人不肯從師,歷引童子、巫醫、孔子喻之,總是欲其能自得師。勸勉李氏子蟠,非是訾議世人。

愛新覺羅·玄燁《古文淵鑑》引洪邁:此文如常山蛇勢,救首救尾,段段有力,學者宜熟讀。

林雲銘《韓文起》:其行文錯綜變化,反覆引證,似無段落可尋。一氣讀之,只覺意味無窮。

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通篇只是“吾師道也”一語,言觸處皆師,無論長幼貴賤,惟人自擇。因借時人不肯從師,歷引童子、巫醫、孔子喻之,總是欲李氏子能自得師,不必謂公慨然以師道自任,而作此以倡後學也。

張伯行《唐宋八大家文鈔》:師者,師其道也,年之先後,位之尊卑,自不必論。彼不知求師者,曾百工之不若,烏有長進哉!《說命》篇曰:“德無常師。”朱子釋之,以爲天下之德,無一定之師,惟善是從。則凡有善者,皆可師,亦此意也。

方苞《方望溪先生全集·集外文·古文約選》:自“人非生而知之者”至“吾未見其明也”,言解惑。自“巫醫樂師百工之人”至“如是而已”,言授業。而皆以傳道貫之,蓋舍授業無所謂傳道也。

浦起龍《古文眉詮》:柳子謂韓子犯笑侮,收召後學,抗顏而爲師,作《師說》,故知“師道不傳”及“恥”“笑”等字,是著眼處。世不知古必有師,徒以爲年不先我,以爲不必賢於我,風俗人心,澆可知已。韓子見道於文,起衰八代,思得吾與,借李氏子發所欲言,不敢以告年長而自賢者,而私以告十七歲人,思深哉。

何焯《義門讀書記》引李鍾倫:“無貴無賤”,見不當挾貴;“無少無長”,見不當挾長;“聖人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見不當挾賢。後即此三柱而申之。童子之師是年不相若者,引起世俗以年相若相師爲恥;巫醫、樂師、百工是無名位之人,引起世俗以官位不同相師爲恥,而語勢錯綜,不露痕也。

作者簡介

韓愈(768—824),字退之,河內河陽(今河南孟縣)人。因其郡望在昌黎,故世稱“韓昌黎”。德宗貞元八年(792)登進士第。貞元十九年(803),因言關中旱災,觸怒權臣,被貶爲陽山令。憲宗元和元年(806)召拜國子博士。元和十二年(817)從裴度討淮西吳元濟有功,升任刑部侍郎元和十四年,上表諫迎佛骨,貶潮州刺史,後歷任國子祭酒、吏部侍郎、京兆尹等職。大力倡導古文運動,其散文被列爲“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主張“以文爲詩”,作詩力求新奇,且多議論。《全唐詩》存其詩十卷。有詩文合編《昌黎先生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