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垛西鄉土語之一雜文隨筆

西鄉土語,李伯陶老師作了全面蒐集和詳細解釋,並編輯成書巜野語文說》。

圓垛西鄉土語之一雜文隨筆

西鄉話俗,一點不假,然而表達的意思卻形象,貼切。比如“困眼閉”,困了,眼睛閉起來,就是休息會兒即睡覺。困是眼閉的原因,眼閉是困的結果,邏輯表達順序而自然。反到書面語言“睡覺”卻難以從字面上理解出這種因果關係。

西鄉瞎子看八字,常吆喝:各位看官,各位過客,人走運不過,雞飛鳥不羊(羸),發財消災問前程,圓垛老人卵下葬,天罡合地煞,良辰對吉日,走過路過,別錯過……所謂的圓垛老人卵下葬,意思是房子殯葬婚姻,人一生中最關鍵的三件大事,都要請大師查日子的。

圓垛,即砌房子成功,也稱封頂,所謂的安居樂業,圓垛即安居,下一步便樂業。

砌屋垛子最高處的那一隻磚,俗稱圓垛磚,建新房中幾個重要環節選址看地豎大門圓垛過夥,圓垛最爲重要,不光要請風水先生測定良辰吉日吉時吉刻,時辰要合主人的生庚八字,而且儀式隆重,要邀請親朋好友來助興,要放鞭炮,每個山牆的圓垛牆要水平同時放落,砌匠師傅負責落磚,小工們放鞭炮,把主人家準備好的花生糖粒硬幣和紅包,撒向新房每個角落,來喝喜酒的親朋好友便在下面撿,一片歡呼,因爲撿到即得到,小工們居高臨下一邊撒一邊在籮筐裏翻,裏面有個大紅包,還有煙,那是主人家答謝師傅們的辛苦福利,爲頭的師傅最先開口“發斷”“發斷”類似誦詩,七言五言四句或三句半沒有規定,反正全部是好話,匠人們脫口而出,聲音洪亮,響徹四方,爲的是讓大家聽得到,主要還是博得主東(主人家)的開心:

炮竹轟隆響四方,主東在下聽我講。

自從今日圓垛後,兒孫滿堂財滿倉。

接着有人高聲吆喝道:

今日圓垛是吉辰,主東在下聽分明。

兒孫個個做高官,家財萬貫衡州城。

話聲未落,另一個已經爭着開腔:

良辰吉日來圓垛,主東臉上笑火火。

兒孫個個會讀書,好似當代蘇東坡。

炮竹聲聲響連天,財源滾滾似水源。

自從今日圓垛後,衡州盡是主家田。

……

凡是發斷的都額外有紅包,每個“斷”一個,但是儀式持續的時間問題,基本上是一二輪即止,每個匠人都有搶發斷得紅包的機會,“好話要錢買”即來源於此吧。西鄉人紅包裏的`內容不同廣東人的“利市"一毛兩毛就算是今日也是一塊兩塊,而西鄉的紅包已經漲到一百兩百了,而且西鄉人死好面子,不低於人,鄰家辦事紅包是五十,第二家便加成六十,水漲船高。

喝酒人情錢(隨份子)亦如此,從助興變成了一種負擔,原來一塊兩塊,到今日,一千兩千,一旦是收到請貼喝酒頭都發麻,說不定半個月工資沒了。

圓垛代表擁有房子,是大事,到現在演變成人一生中壓在心頭的一座大山。衡陽城房均價七千,全國最低,還沒算裝修傢俬,加起來得一萬每平方吧,然而衡陽的人均工資三千不到,兩夫妻二十五歲畢業即工作即存錢買房,不敢生病不能下館子,平時吃剩菜葉子,一年工作三百六十六天,淨掙七萬二,每月刨去房租一千五,最低生活費每餐五塊即兩個人每天三十,每月九百,不能要孩子(一是有國策,二是沒錢養),不買衣服,上班下班都穿單位發的工作服,不做人情包括不孝敬父母,不還以前的教育貸款,每年最多餘四萬,要住百平方房得工作三十年,那時候已經六十五歲了,長期缺衣少食能不能熬到六十五歲還是個未知數。安居樂業倒過來了成了苦業盼居。

熬到了六十五,盼着了房,請親朋好友來助興,匠人們“發斷”,下一步存錢要個孩子,要不匠人們所"斷"的“兒孫個個做高官"只能成爲一句笑話了,不,城裏早已不興這個了。

西鄉話不但俗,還土,但有的話卻洋氣而又韻味,比如說吃晚飯講成呷點心,乍一聽以爲西方人作彌撒後吃糕點。常聽說的西鄉土語講姑娘漂亮是一臉麥子和英語中皮膚得禍相似。麥子,不畏嚴寒破冰而出,蕭條的寒冬綻放綠意,讓人心情舒暢,覺得絢麗多彩的春天馬上就要到來,用來讚美姑娘臉蛋長得不光是本身漂亮,更是蘊含春意惠及衆人讓人對生活產生了希望。英語中皮膚得禍同樣是形容姑娘漂亮,皮膚長得好,讓人忌妒,因此得禍,有紅顏薄命紅顏禍水之嫌,成了貶義的誇獎。一比較,反倒覺得西鄉話更神韻更有詩意。

由此可見中國文字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