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紅薯香散文

走在大街上,會經常時不時的聽到有人叫賣烤白薯的聲音,而隨即也會有一股烤白薯的香氣,蔓延着飄過來。那味道確實誘人,每次我都是那麼貪婪的深吸上幾口,吞嚥着忍不住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每每這時,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走到那賣烤地瓜的老大爺面前,兩個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那些胖乎乎的地瓜,挨個捏捏,先讓我的手過過癮,再看看哪個地瓜烤的成色最好。然後讓那老大爺給挑一個最軟的。等付完錢,連地瓜皮也不捨得扒下來,便迫不及待的狠狠咬上一口,那香甜的感覺,簡直沒法形容。只見那蜜汁一樣的地瓜油,好像是被我咬痛了流出的眼淚,一滴接着一滴,不斷的順勢往下淌,一直流到手腕那。我也顧不上去擦,眼睛一刻不離的盯着手裏的美味,一氣吃完。就想着先解解饞再說。我那一副饞相,總會惹得路人回頭多看上幾眼。有的人甚至打趣說:“嗯,真香。”

難忘紅薯香散文

人們常說,經常吃一樣東西,總會有吃膩的時候,而我對地瓜的偏好,卻總是那麼一如既往,吃起來就是沒個夠。這也許緣於小時候的那一段時光,已爲我此生烙下了最深刻的印記。

我的家鄉是一個貧困的村落,人們的生活單一而又乏味,在艱難中慢慢的熬着。就連溫飽都難以維持的人家,不計其數。記得那時候,每家都有幾塊良田。老百姓除了種地也就沒什麼事情做了,閒來無事聚在一起的時候,說的最多的當然也離不開土地。土地就是老百姓生活的命脈,也是他們付出心血最多的所在。地裏種的最多的除了小麥就是地瓜了,很少一部分種一些玉米,以及一些雜糧。地瓜的生命力極強,也非常有適應能力,它不需要多麼肥沃的土地,也無需多大的水分去滋養,只要是在北方,任何環境下都不妨礙它的生長。尤其是在陽光充足的條件下,便會隨地落戶生根。

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是自己動手培育地瓜苗,過程很簡單,首先和一些泥巴壘砌一道低矮的土牆,上高下淺,然後裏面鋪上厚厚的沙子,再把精選地瓜母整齊的排在那些沙子裏,上面再埋上一層沙,用一塊塑料布嚴實的封起來,再蓋上一層草苫子。每天經過太陽的照射,裏面又溼又熱,這些地瓜很快就會生根發芽,長勢喜人。每年到了秧地瓜的季節,老百姓便開始準備起自家的地瓜苗了。掀開草苫子,便可透過塑料布看見那些地瓜苗嫩綠嫩綠的,長成一尺多高的樣子,葉子上都掛着晶瑩的露珠,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處於非常安靜的狀態,像是還沒有睡醒。微微的還能聞到一股帶有溫熱的生地瓜的味道,飄散開來。

等麥收季節過後,大家便着手準備着秧地瓜了。大人們硬是憑着自己的一身力氣,靠着一雙大手,用钁頭先將幾塊麥地翻一遍。然後拉起一道道長長的地瓜壠,接着再去地窖裏起瓜秧苗。我總是喜歡跟在大人後面湊熱鬧,想看看是不是還可以找到幾塊能吃的地瓜母,拿回家煮了吃。那個時候沒有幾家是富裕的,等把地瓜秧起完以後,大人們也總是把可以吃的地瓜母扒出來,洗乾淨了煮上一鍋,也不管是不是有毒,都圍着那一口鍋,先吃進肚裏再說。說實話,那味道不是怎麼很好吃,卻也沒有那麼難以下嚥,完全就是爲了填飽肚子吧。還有那些多半不能吃的,就撿回來給自己家的豬做了口糧。我總喜歡站在豬圈門口,往裏面丟那些地瓜給豬吃,那豬吃地瓜的聲音,嘎嘰嘎嘰的,還拉着長長的口水,感覺吃的是點心一樣,過程好像還很享受。那情景至今還是歷歷在目。

每天一清早,我便被媽媽從牀上拽起來,急急忙忙幫我穿好衣服,就把我放到爸爸的小推車上。帶着幹活的工具,出發了。一出家門口,便會遇到左鄰右舍以同樣的方式,往自家的地裏奔着。我看到那些孩子們時,便也沒有了睏意。大人們都互相打着招呼。一片繁忙的景象。等到了地頭,爸爸便拿起一大把早已備好的地瓜秧,用手在布好的地瓜壠上扒一個窩窩,相隔不遠,一顆一顆的插進去。我喜歡提着個小水桶,跟在爸爸後面,拿個水舀子往裏澆水,感到既好玩,又有樂趣。一般忙到十點左右,纔可以回家吃早飯,有時候是媽媽提前回家,做好了拿到地裏。在外面吃飯的人不只是我們一家。大家都蹲在地頭上,每人手裏拿着的是一個窩頭,一根大蔥,一塊鹹菜,面前仍舊是一碗地瓜葉做的菜,還有煮熟的地瓜,一碗白開水。雖沒有大魚大肉,吃起來一樣有滋有味。

等忙過這一陣,人們稍作休息,便開始忙活其它的,這期間還要經常去看看那些地瓜秧的長勢。大約在兩個月的時間,那些地瓜秧便四處相接,覆蓋住整個地面,我要說的是,那地瓜秧可是好東西,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把老一些的梗用來餵豬。拿一些嫩的葉子用來做菜吃,放一些豆麪熬上一鍋,那味道古老悠長,那種吃法也好像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至今人們還仍然保留着。眼看着吃不了的時候,就把葉子摘下來,切了曬乾,想吃的時候,就來上一鍋。左鄰右舍知道了,也會過來要一碗。如今不同的是,過去吃地瓜葉是爲了溫飽,現在倒成了稀罕物,不少酒店也把這個菜與雞鴨魚肉正式排列在一起,還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渣豆腐。經過了歷史的長河,也總算是給它安了個家,有了個名分。只是被改良了不少,不管怎樣,它依然少不了地瓜葉的味道。

大概到了秋末的季節。就是霜降過後,那所剩無幾的地瓜秧也都蔫了。人們便拿個鐮刀把這些奄奄一息的瓜秧,連根砍斷,然後曬乾了,再磨成粉末,留着餵豬。接下來該是收穫果實的時候了。只見那地瓜壠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上面鼓鼓的都被地瓜撐得裂開了口子。於是,趁着有個好天氣,每人扛着一把钁頭,揮汗如雨,帶着期望,刨出來的是豐收的.喜悅。大大小小的地瓜都連在一起,好像多胞胎一樣。樣子非常喜人。每當刨完一塊地,就開始忙着做第二道工序,切地瓜幹。這種活老少都可以幹,也就沒有人在家裏閒着了。每人分工不同,有切的,有曬的,要一片一片的擺開,涼在地裏,放眼望去,到處白茫茫一片,三天以後就可以收回家了。如果趕上陰雨天,可是很麻煩的事,沒有乾透的地瓜幹,很容易變質甚至是腐爛,最後只能當燒火的柴禾用了。老百姓眼瞅着沒辦法,只有乾着急的份。所以,每逢過年過節,大家都會多給老天爺燒一些紙錢,祈求風調雨順,旱澇都能保豐收。

等地瓜幹都收回來的時候,大家心裏也都稍稍的鬆一口氣。於是男女老少都扛着一把钁頭,帶着個筐子來到自家的地瓜地裏,重新刨上一遍,看看是不是還有落下的地瓜。就是這最後一遍,也總是還有不小的收貨。還有一些放豬的也把自家的豬驅趕到這裏,在地裏找地瓜吃。一些小孩,就拿着個樹條,跟在豬的後面,看見哪頭豬拱出地瓜來的時候,就快步跑上前去,狠狠的把那頭豬抽一條子,等那豬一鬆口的空當,趕緊下腰把地瓜撿起來。有時候豬也不傻,看見有人走過來的時候,就會叼着那來之不易的一塊地瓜,快速離開。

這個時段,走在大街上,隨處都可以聞到熟地瓜的香氣,每家每戶吃的都離不開地瓜,做粥吃,煮着吃,燒着吃,烤着吃。吃不了的就切了曬乾,沒事的時候,拿一片放到嘴裏嚼幾口,那才叫勁道。等地裏的活都收拾停當,就選個合適的地方,挖一個幾米深的地窖,然後把留下來的那些地瓜儲存起來。窖地瓜的時候,左鄰右舍也都過來幫忙,那氣氛就好像過節一樣,也樂壞了我們這些孩子,都想伸着腦袋看看裏面的情況,結果總是被大人訓斥,擔心我們會不小心掉下去。就只能遠遠的看着那一筐筐的地瓜,用一根繩索吊着慢慢的滑下去。下面的人接着,再把那些地瓜整齊的排好。放多久都不會腐爛,因爲地窖的溫度一直保持在恆溫狀態下,冬暖夏涼。經過一段時間的擱置,那地瓜的味道也變得甜脆可口。如果有誰家要打開地窖拿地瓜吃的時候,旁邊總是會圍着很多人看,等到第一筐地瓜剛剛被滑上來,大家便伸手拿一個,掀起衣服的一角象徵性的擦一擦,也顧不上殘留的泥沙,咬上一口,一面嚼着一面稱讚着說比自己家的地瓜好吃。這個冬季,人們吃的大部分都是地瓜,一直持續到第二年春天。都伴隨着地瓜的味道。時至今日,我還是沒有忘記那甜甜的味道,此生,也從不會有吃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