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韓愈師說的鑑賞

韓愈作《師說》的時候,有人以爲是在唐德宗貞元十八年(802),這大致是可信的。這年韓愈三十五歲,剛由洛陽閒居進入國子監,爲四門學博士,這是一個“從七品”的學官。但他早已有名。他所提倡和不斷實踐的古文運動,在那一兩年內,正走出少數愛好者的範圍,形成一個廣泛性的運動,他儼然成爲這個運動的年輕的領袖。他用古文來宣傳他的主張。維護先秦儒家的思想,反對當代特別盛行的佛老思想;提倡先秦兩漢的古文,反對“俗下文字”即魏晉以來“飾其辭而遺其意”的駢文:這就是古文運動的內容。這個運動所以逐漸形成於唐德宗統治的後期,是有現實的社會條件的。它是爲維護唐王朝的統一、反對藩鎮割據的政治目的服務的。而這除軍閥、大地主外,正是當時廣大社會階層的現實利益的要求。韓愈的積極努力,對這個運動的開展與形成,起了不斷促進的作用。就古文來說,他不僅自己刻苦努力,從理論到實踐,表現了優秀的成績;更重要的是他不顧流俗的非笑,努力提倡,特別表現在給青年們熱情的鼓勵和指示。《師說》正是這種努力所引起的一篇具有進步意義和解放精神的文章。

韓愈由於幼年的家庭教養和天寶以來複古主義思潮的影響,從青年時代起,就以一個傳道的'古文家自命。這也是他在科舉和仕宦的階梯上十年不能得意的一個重要原因。但是他並不悔,還愈來愈有自信。最初他到汴州參加宣武節度使董晉幕府的時候(796~798),先教李翱學古文;由於孟郊的介紹,不久又教張籍學古文。後來逃難到徐州(799),徐泗濠節度使張建封安置他在符離,又教一個青年人張徹讀古書,學古文。張建封死後,仕途不通,到洛陽閒居(800~801)。向他請教的青年愈來愈多,他對青年們非常熱情,獎勵有加。他在《重答李翊書》中說:“言辭之不酬,禮貌之不答,雖孔子不得行於互鄉,宜乎餘之不爲也。苟來者,吾斯進之而已矣,烏待其禮逾而情過乎?”爲了“廣聖人之道”,他以熱情的、有禮貌的態度對待一切向他請教的青年,他認爲這並不是什麼“禮逾”和“情過”的問題。他回答許多青年的信,指示怎樣作人,怎樣作文。在韓愈看來,文章是作者的人格修養的表現,作人與作文應該是一致的。他進了國子監,對待青年依然非常熱情。

韓愈這樣不斷地同青年後學交往,給他們獎勵和指示,這是魏晉以後所沒有的現象,當然要引起人們的奇怪,以至紛紛議論和責難。一切向韓愈投書請益的青年便自然地被目爲韓門弟子,因而韓愈“好爲人師”的古怪面貌也就非常突出了。但韓愈是早有自信的,他不管人們怎樣誹謗,依然大膽地回答青年們的來信。他在《答胡生書》中說:“夫別是非,分賢與不肖,公卿貴位者之任也,愈不敢有意於是。如生之徒,於我厚者,知其賢,時或道之,於生未有益也。不知者乃用是爲謗!不敢自愛,懼生之無益而有傷也,如之何?”他對那些惡意中傷的誹謗,表示憤慨,也爲向他請教的青年擔憂。《師說》的最後一段,聲明寫作的由來,說這是爲了一個“好古文”“能行古道”,跟他學習的青年李蟠而作的。實際上他是藉此對那些誹謗者來一個公開的答覆和嚴正的駁斥。他是有的放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