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節倍思親日記

一年一度的春節在人們歡欣綻放的笑靨裏,在人們匆匆準備行裝裏,在街道旁張燈結綵的佈置裏,正邁着輕盈的步伐悄悄地一步步走來。

每逢佳節倍思親日記

每到佳節回家團聚,是中華民族首選的習俗。

我們小區有一對中年夫妻,安徽六安人。男的姓王,敦厚粗壯,皮膚黝黑,每天收購廢舊品;女的慈眉善目,面色白晢,衛生環保工作。他們一家租住在小區原來物管員居住的房子裏。天沒大亮夫婦就起身,女的拿着衛生工具,急匆匆地出了門。男的晚上要到七、八點鐘才踩着裝得滿滿的三輪貨車姍姍回來。這幾天男的沒有外出收購,卻天天看見他從外面大包小包的拎回一些貨物。我笑着問他:“怎麼,老王準備年貨了?”他笑容滿面地告訴我:“這是給我小孫子買的。”他指了指手中的包,“一年沒見着,不知道這些衣服是否合身。”“哦?你怎麼不買些吃的和玩的?”“早買好了,一大堆呢!”他抑制不住的喜悅從每一個毛孔中向外洋溢着。“今年早點回去,這小東西早就盼我了。哈哈!”他裂開的大嘴似乎一直沿到耳根。

前幾天我在超市買東西,在收銀臺交錢時,排在我前面的一個提着大包的小年輕,交款時少一元錢,拿出大票子來,收銀員又沒有零錢找,我便拿出一元錢給這小夥子墊上了。這小年輕連聲道謝。他一回頭,我纔看出來原來是租住在我們小區旁邊的送牛奶工小李。小李是安徽銅陵人,一口地道的銅陵土話。他個子不高,瘦瘦精精的。夏天赤膊,你能看見他胳膊上的肌肉像鵝蛋凸顯出來,渾身的肉疙瘩,一塊一塊地似乎要從皮膚中爆裂開來。小夥子幹事勤奮踏實,爲人和藹可親,可是一着急說話容易結巴。我問他:“你買的什麼東西這麼一大包?”他靦腆地笑笑,“這不快過年了嘛,給我老父母帶些回去。”我打開包一看,原來是二瓶酒和一件鹿茸襖。我笑着說:“你看來還是一個孝子嘛!”他尷尬地結巴起來:“還…還…孝子呢?一年…一年到頭,不…不在家。”我略帶玩笑地學他結巴地說:“你…你…不也是爲了賺錢,賺錢…娶媳婦嘛?!”他的臉立即漲的通紅了,說不出話來。

我們小區的巷子口,有一家小吃店,是一位三十多歲年輕人開辦的。這老闆也是安徽安慶人,僱了二個小夥計。他家賣的混沌很有特色。混沌的佐料有雞精,蝦米,黑木耳,再在上面撒上一些蔥花,澆上他們家特製的辣油,真是噴香撲鼻,叫人垂涎欲滴。我經常在這兒吃早點。前二天他家就貼出了告示:小店從本月十九號開始關門打烊。我吃早點時與老闆開玩笑:“怎麼,老闆歸心似箭了?”老闆是個隨和機趣,毫無拘束的人。他悄悄地走到我邊上,嘴巴貼着我的耳朵,壓低嗓音,似有似無地說上一句:“想老婆啦!”我不由得“撲哧”一聲,把剛吃的'混沌吐了出來。他立即又一臉正經,似乎莫名驚詫,而又一肚委屈地問:“說錯啦?”我急忙笑着說:“沒錯。沒錯。愛妻之心,人皆有之。”他隨即又一臉的俏皮:“我說的嘛,一年到頭忙得什麼都不敢想。過年了,難道還不能想想?!”

我們小區附近有一家菜場,菜場外面一條小巷便自然成了集貿市場。除了一些擺地攤的小商販,還經常有一位拉着二胡乞討的老人,據說是安徽天長人。老人滿頭白髮,鬍鬚花白,皺紋如一條條溝渠,橫七豎八地爬滿臉盤。常年穿一件黑大褂,一條污跡斑斑的灰色長褲可能從未洗刷過。老人眼神不太好,經常半眯着眼,坐在一張四方凳上。但是他的二胡卻拉得出神入化,我經常路過,便不由自主地駐足聆聽。有時胡聲宛轉悠揚,如草綠花紅;有時胡聲激昂亢奮,如高山瀑布;有時胡聲又如泣如訴,

似纏綿不休;有時又歡快奔放,如駿馬長嘶。每路過時,我總要在他腳前的鐵罐子裏放上幾塊零錢。這幾天老人不見了蹤影。我向一旁的小商販打聽,他們告訴我,老人回家過年去了,家裏還有老伴和小孫子。

……

我對安徽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結,也許正因爲我母親是安徽人吧。

我只是在母親去世的前一年,帶母親去過已離開故土七十年的安徽。但是那次母親的故鄉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面目全非,只有故土的鄉音和家鄉菜,才能激起母親的濃濃故土鄉情。

每到佳節母親的身影總是在我身邊隱現。

我記得每到過年前幾天,母親總是要我拿着一些糯米到“衝糯米”的人家把糯米“衝”成糯米粉,回家後母親再精心細作地把糯米包成湯圓。湯圓的餡有多種多樣,有肉餡的,有紅豆餡的,有蔬菜餡,還有白糖餡的。母親說這叫“五彩繽紛”,圖個來年吉利。三十晚上母親要把湯圓全部包好才睡。初一一大早母親就起來爲我們下好湯圓。母親說:“大年初一吃湯圓,就圖個一年到頭團團圓圓。”有一年母親下好湯圓,揭開鍋蓋一看,湯圓全部是橘紅色。母親起先嚇一跳,不敢要我們去吃。外祖母卻說,這是大吉大利,紅紅火火。結果我們膽戰心驚地把湯圓吃下去,既沒有發生什麼事,那一年也沒有什麼大吉大利的事。我至今也不明白。

我記得大年初一,母親不准我們動掃帚,即使有客人到來,或是我們吃的瓜子殼和花生殼撒了一地,母親也不准我們掃地。母親說,掃帚辛苦了一年,也應該讓它休息休息。外祖母說,初一動掃帚,容易帶來晦氣。於是我們家至今有個習慣,初一從不打掃衛生。

我還記得有一年過年期間,學校裏進行乒乓球比賽。我是班上的乒乓球隊員。可是沒有一件像樣的新衣裳,母親便連夜把父親以前的一條褲子給我改裝,我睡到半夜還聽見母親腳踏縫紉機的“噠噠”聲……

母親過世已經三年多了,每當憶起母親,臺灣詩人餘光的著名詩句總是不由自主地在我耳邊響起“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

是的,回家與親人團聚。這是每個中國人的習俗,也是每個人心靈的歸屬。親人可能不富有,但那裏有溫馨;故鄉可能不繁華,但那裏有家園;親人可能不浪漫,但那裏有真誠;故鄉可能不深沉,但那裏有源頭。回家吧,回去就是給親人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