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背影”學《背影》

《背影》是朱自清的回憶性散文,作者用樸素的文字,把父親對兒女的愛,表達得深刻細膩,真摯感動,從平凡的事件中,呈現出父親的關懷和愛護。

圍繞“背影”學《背影》

  圍繞“背影”學《背影》

“……攥着匯款單,我讀啊,讀啊,我讀懂了朱自清《背影》裏的背影,讀懂了伏爾加河畔船伕胸脯上深深的索痕,讀懂了父親如弓的脊背以及驕陽的淫威和暴雨的恣睢……”

這是一篇學生習作中的片段,作者通過自己的生活經歷體會到了朱自清《背影》中父親的摯愛。今天我們學習《背影》一文,“學眼”就設在“背影”上。文章敘述看見父親的背影非常感動,計有兩回:一回在父親去買橘子,爬上那邊月臺的時候;一回在父親下車走去,混入來往的人羣裏頭的時候。這背影,是一個充滿一腔愛心的慈父形象的縮影;這背影,是浸透“我”理解了父親的舉動、表達“我”的尊敬、感激、思念的一尊雕像的影子;這背影,是催人淚下的身影。但事非經歷不知難,情非感受不知味。情感是抽象的,尤其是對沒有豐富閱歷的我們來說,更是如此。怎樣使課文裏的.情感真正被我們所感悟、所理解呢?下面從以下兩個方面圍繞“背影”加以剖析,以期打開大家感情世界的閘門,撥動大家追求美的心絃。

一、融情於事,昇華背影

父親給兒子送別時買幾個橘子,原是件尋常的事,爲什麼會使作者感動得流下這許多眼淚呢?這與他當時的心境有關。那時,作者祖母病故,父親失業,家中又典賣、又借錢,光景很是悽慘。在這禍不單行的日子裏,父子骨肉之間的感情也會變得更加深切,更加依依難捨。因此送別時買橘子一事,也就集中體現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父親對行將遠離的兒子的關照,使兒子目睹老父親的一舉一動而倍覺傷感激動。文中父親對兒子的慈愛,兒子對父親的眷戀,這種真摯的感情也就特別動人地從這件小事上反映了出來。作者在此不吝筆墨地對背影作了細緻入微的描述:穿鐵道,爬月臺,往返奔波,再叮嚀,又囑咐,蹣跚離去……說來,事情好像很平常,但是這對一位行動不便的老人來說,卻是一件頗艱難的事。請看父親爬月臺時的情景:“他用兩手攀着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行動如此艱難費力。而當他把橘子送到兒子手邊時,“撲撲身上的泥土,心裏很輕鬆似的”。爲了兒子舒適些,竟忘記了自己的勞累,真是將慈父的愛子之情全都傾注在其中了。因此當作者兩次提到自己望着老人的背影流淚時,讀者彷彿也像當事人一樣,親眼目睹了這動人的一幕,心情再也不能平靜。甚至由此還能聯繫起自己的經歷,而產生強烈的共鳴。

在敘事中抒情,似乎是作者重於敘事,捎帶着抒情,其實是把濃郁的情感融於事件的敘述中,借敘述以抒情。當然這也得下一番剪裁工夫,要在傳情處肯下重筆,讓背影給人以撼人心魄的力量。這樣,情感纔不至於架空,纔不至於讓人不可捉摸,而是有了依附,讓人可觸可感,容易產生共鳴。

二、距離效應,美化背影

在記憶和現實之間留下適度的想象空間,審美主體就可以從這空間裏去感受美,體會美,品嚐美。美感在適度的距離上產生,情感在適度的距離上升華。特定情景下父親的背影,特別是離“我”有一定距離的背影,由於視覺角度的限制,朱自清省略了父親的臉部及其正面表情動作的種種描繪,只用極簡練的速寫筆法,抓住傳神的細節,勾勒出一幅淡淡的背影輪廓畫,創造出一種意蘊豐富、耐人尋味的藝術境界,給讀者以自由想象的廣闊天地。從父親努力掙扎攀上月臺的背影中,人們會聯想到父親當時吃力的神態,或咬牙使勁,或汗溢面頰,想見其甘心爲兒子奔波的情懷;從背影中,人們還會想得更多,似乎能看到父親家道日衰的過去,也能預見到他離“大去之期不遠”的未來。而這背影,實際上又是當時社會的一個投影。如果讀者鼓起想象的雙翼,還會從中看到千萬舊知識分子困頓的身影,看到那個社會暗無天日的巨大陰影。由於背影的表現角度選得好,寫得隱而不露,約而不繁,含不盡之意於背影之外,發人深思,催人聯想,所以它具有較大的藝術容量,經得起讀者的反覆鑑賞。記得德國美學家克羅齊曾說過:“藝術家的全部技巧,就是創造引起讀者審美再創造的刺激物。”(《美學原理》)朱自清先生選擇這個特定的角度寫背影,也就是要創造引起讀者藝術想象的誘發物。如果表現角度平直淺露,寫足寫滿,勢必束縛了讀者想象的翅膀,限制讀者的藝術再創造,使筆下的形象變成失去藝術生命的“死物”。因此,背影的距離效應,美化了背影,有利於給讀者創造想象的藝術天地。

拓展閱讀:背影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親奔喪回家。到徐州見着父親,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父親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回家變賣典質,父親還了虧空;又借錢辦了喪事。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慘淡,一半爲了喪事,一半爲了父親賦閒。喪事完畢,父親要到南京謀事,我也要回北京唸書,我們便同行。

到南京時,有朋友約去遊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須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車北去。父親因爲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旅館裏一個熟識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茶房,甚是仔細。但他終於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頗躊躇了一會。其實我那年已二十歲,北京已來往過兩三次,是沒有甚麼要緊的了。他躊躇了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我兩三回勸他不必去;他只說,“不要緊,他們去不好!”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腳伕行些小費,纔可過去。他便又忙着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於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坐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裏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託茶房好好照應我。我心裏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得錢,託他們直是白託!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麼?唉,我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瞭!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着顧客。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着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硃紅的橘子望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裏很輕鬆似的,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裏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裏,再找不着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力支持,做了許多大事。那知老境卻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鬱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的不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着我,惦記着我的兒子。我北來後,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