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抑或“故鄉”隨筆

今晚,思緒莫名牽繫起潮汕,記起厚圃先生百年校慶專題講座上提及的一句“故鄉是用來懷念的,家鄉是用來生活的,而我的生活就在其中。”當時,我寫了一篇題爲《我與故鄉的距離》的文章,裏面寫道,“我從未真正意義上離開過潮汕,因而據此理而言,她對於我只是,或該說只能是家鄉,卻不知爲何總感爲距離所左。”

“家鄉”抑或“故鄉”隨筆

鋼筋水泥,是時代的標記,這標記的構築在潮汕平原,已逾世紀,但其方式並不是樓房的鋪推開,而是泥石的裹捲起,在我看來,時代正將老潮汕從人們的眼中逐漸剝離,就連老城區僅剩不多的騎樓也被密如蛛網的電線纏得近乎窒息,真不知還有哪處逃得脫這束縛,這是在帶走而不是留下。我從來認同將故鄉理解爲“家鄉的過去”或“往日的故鄉”,對我來說也就是“老潮汕”,我對鋼筋水泥毫無感情可言,但對於灰土角、瓦片檐勾勒的回憶,我一直是視如珍寶的,就好似老舍有他的北平,我有我的老潮汕……都說,記憶是抵抗的姿態,但與時間對抗無疑將淪爲失敗者,那麼此時,我願意接受這失敗。

說起老潮汕,最愛莫過潮汕歌仔,兒時外祖母都是哼唱着潮汕歌仔哄我入睡,即使當時並未聽懂多少,但一調動起那些調子,便有一種不由自主的.愉悅,想想,這都忘了多少年沒再聽過了……兩年前,我帶着對老潮汕的嚮往與懷念,不自量力地建立了現在的潮藝社,我自知自身的潮汕文化涵養不足以支撐起整個社團,除了拉來幾位好友相助,同時也多方面爭取學習的機會。

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獲得准許進入藏書室,眼前排開的是整齊碼放的書籍,早已泛黃的面目證明了曾經歲月滄桑,那層厚厚的灰塵安歇下他們也不知多久了。我仔細取下,連上面的灰塵都沒敢揮手撣下,輕緩地一頁一頁翻看,生怕這書有了脆性,一抖便再也拼不起來,確定了這書籍的年歲,而且大部分在外是決計尋不到的,我甚至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了許多。我在其中找到了幾本潮汕歌冊,一字一句的,竟也哼了起來,而其間的字句在我眼中就好似是刻在紙上的,顯得沉重而立體,記憶中曾有過,但眼前所見卻告訴我——大部分的潮汕歌謠就真的在時間長河的篩淘中只沉澱在了這書中。藏書室的那一趟踏足,纔看清了我與“故鄉”之間距離的藩籬,還有在時間概念裏肆虐的灰塵。

時代沒有錯,我們也沒有錯,時代發展他所期待的,我們重現我們所懷念的,這兩者並不矛盾,甚至我們該對此表示感謝,感謝——令我們有所懷念……

家鄉,故鄉,在厚圃先生的定義裏,現在的我都有,但我並不想做區分,這於我,並無意義可言,無論身處何方,心總牽繫潮汕,也終歸回到潮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