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麥種雜文隨筆

又到一個小長假,因正逢農忙秋種季節,我便沒有安排出行遠遊的計劃。隨着熙熙攘攘的歸鄉人羣擠上了車,在天高雲淡、秋意漸濃催眠的半醒半睡中,回到了老家。跟我的鄉黨四鄰一樣,一身塵土,親近大地,象徵性地把自己扮成“農人”模樣,僵硬地彎下腰來,重複着祖輩們亙世以來未曾變化的身姿動作,於四方原野、野蟲偶鳴中,體驗着久違的農田勞作。

選麥種雜文隨筆

雖有機械化普及應用的快捷便利佐證,但如父親一樣的老農卻依舊不忘諸如“寒露到霜降、種麥莫慌張”此類的農諺。何時選麥種?何時種莊稼?在他們的腦海中,這些浸潤先輩智慧和見地的俗語,如教科書一般精準,如大律典一樣神明,似乎錯了一個小時就會錯過一個季節,錯了一個步驟就會錯了一切收穫一樣!我對此曾經是嗤之以鼻的。“固執、煩瑣”大抵是他們這一輩人的共性吧?用20斤尿素和用20斤二胺施肥在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別呢?但,在他們看來,這是在毀莊稼,這是在毀收穫,上綱上線地再往下說,這分明是在毀掉希望!故鄉似乎越走越遠,老人們的想法似乎越來越“離奇”,我只能噤聲無語!

種麥前的一個關鍵準備工作,就是選麥種了。無論地方臺電視廣告中大呼小叫的'廣告宣傳,還是鄉村農資代理商每天不厭其煩的喇叭廣播,似乎都說明在這個問題上,農民的選擇可以很多很豐富!我的意思也是,花錢買個放心品牌省時省心,何樂而不爲?可是老父親抽完一根菸,劃拉了兩下數字,呼然起身果斷地說買的種子不划算,並且一直強調自家去年種的麥子就可以當成今年的麥種!那理由容不得我有一點點反駁和質疑。

其實家裏已經沒有幾畝地了,買種子又該花幾個錢呢?可父親似乎認爲這不是錢的問題,在他的心目裏,這是事關一季的大事,萬一買着瞎種子了呢?萬一明年地裏長的小麥不抗病、不抗倒、不抗凍咋辦呢?自家去年種的,長勢、產量都在那裏放着,摻不了假!於是,我再次無語!

選麥種是我假期第三天的活動內容!院門外乾淨的水泥地掃了一遍又一遍,興師動衆地扯出一根電線,扛出夏天消暑用的大風扇,倒上兩袋自家地裏去年種的小麥!麥子倒出的一瞬間,我覺得父親的眼光一下來亮了起來,藏滿歲月和蒼桑的皺紋中有了跟平時不一樣的溫柔,嘴角的笑意似乎有了一點點!

呼呼風響中,燦爛如金的麥粒一遍遍揚起。先除去的是秸草,一點兒重量都沒有的麥糠忽地一下,被風吹去很遠很遠。麥糠飄舞中,我在想,這是否是生命中最沒有價值的雜質呢?接着,那些曾經躲在麥叢中沒被除去的雜草籽粒、沒有麥子的癟粒和空殼、分量不夠的小籽粒一一在強勁的風中被吹落在麥堆外層……落在風扇最近處的麥粒,我去歸攏的時候發現,個個籽粒飽滿,個大勻稱!無形中,在選麥種的時候,父親是不是又給我上了一節生動的生活真諦的教學課呢?

我們曾經年少輕狂,我們曾經心存僥倖,我們曾經渾渾噩噩,我們曾經縹緲虛無。在真刀實槍的生活中,我們是不是敗給了狂風,敗給了驟雨,敗給了真實,敗給了殘酷?我們何其相似如麥堆中的麥糠、芥子、空殼和癟粒,在滾滾現實的風吹日曬下,現了自我,清醒空明!如不是祛雜,如不是選擇,我們是否還一如往昔的輕飄、幼稚呢?

感謝這片神奇的土地!感謝這片厚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