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在路上散文

太陽很暖,照到臉上,懶慵頓時上了眼皮,一種昏昏睡去的慾望悄悄地在意念深處蠕動,癢癢地、酥酥地。看道旁的柳條,一夜間都掛了綠,翠黃的葉片蕩着鞦韆,撩撥春風的騷情。季節,周而復始地在路上行走,常常讓我想起那個擔着大山追趕太陽的夸父。

永遠在路上散文

夾着凱魯亞克的《在路上》,沿着“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湖畔一路漫步,我訕訕地笑了,忽然地有了一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尷尬,書是朋友在一個週末的豔陽天送的。這出自所謂美國“垮掉的一代”手筆,於迷茫中穿越“精神之旅”的故事,該是青春作伴,詩酒趁年華的旋律,在我,已經有些恍若隔世了。可我仍然很喜歡它,喜歡這激盪着生命步履的書名,喜歡主人公在路上的那種感覺。望文生義,從呱呱墜地到華髮垂老,只要我們來到這紛繁的人世一遭,就永遠是一副“在路上”的行色匆匆。

遠山含冶,黛峯在前,那嵐浮翠繞,雲翻波涌,誘惑我將五彩夢幻裝進行囊,去追尋那永遠絢爛,卻總是若即若離的航燈,從此,就註定寂寞影隨身動地在左右徘徊。常常問:“若有誰知春去處,喚來與我同住”,而當“林花謝了春紅”的日子,忽然發現,杏花落了,桃花謝了,菜子花灑金了,“春”卻於我的眸子裏漸行漸遠,而生出“離恨恰如春草”的悵惘;登高而招,彷彿“手可摘星辰”,似乎只要咫尺之遙,就可將星光攬在懷中,及至真地付出相依相偎的真情一片,才發現它是那麼遙遠,投來的也不過是輕佻而又俏皮的眼睛,眼前依舊是星雲一片的蒼茫;系一葉扁舟,在綠灣處等待對岸的“青青子衿”,收穫的是一抹“日暮蒼山遠”的殘陽如血。有過“路漫漫其修遠兮”的茫然,有過“飲幹河渭”的焦渴,有過“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無奈。多少個晨曦暮色中,在路上,我問自己,寂寞的行旅,那造化的海市蜃樓是怎樣地攫取了我的靈魂,讓我永無休止地朝着那一抹綠色而去。希望與絕望,孿生兄弟一樣地纏繞着生命的枝枝節節。正如克魯雅克不斷地搭乘便車,穿梭在美國遼闊的母土,常常在靜夜裏問:“路究竟該怎樣走?”唉!我們畢竟都是棲居在這星球上的同類,有着一樣的血肉之軀,這共有的話題,於我、於他也便沒有了輕重的分野。路漫漫而無涯,我的生命只是“白駒過隙”,奄忽的飆塵,當疲累一次又一次叩問心窗時,似乎躺在路旁,就那麼永遠看着從天空漫步而過的雲彩,纔是最愜意、最幸福的。有一天,閒翻書卷,有智者曰,靈魂的追尋永無終期,只在途中。我釋然,我也許經歷的正是靈魂的穿越,所有的收穫就在行走中,而無需追問終極會不會在我老去的日子,忽然於道旁矗立起一座輝煌的聖殿。

從雲際間飄來唱了幾輩子的“信天游”:“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有話兒心中留。走路你走大路,莫要走小路。大路上人兒多,拉話解憂愁。”我自知,我是一軀肉身凡胎,自上路的那一刻起,就害怕黑夜,拒絕寂寞,擯棄孤獨。從爬滿青藤的小屋走過,期待捲簾內有一雙溫馨的眼睛追逐我粉塵的腳步,直到我將自己溶入黃土打到;從花叢走過,憧憬有芬芳怡我以燦爛的笑靨,有蔓草牽我風吹的衣袂;從階前走過,遙想有捧着美酒的手與我醉臥他鄉。因而,在這個無雨的靜夜,當你忽然風姿翩翩地飄落在我的眼前時,我的`眸子裏頓時注滿春水,每一個漣漪都流淌詩的珍珠;當你在那個落雨的早晨,忽然把一封插了雞毛的綠色信箋放進我背上的行囊時,我的身邊頃刻間就灑滿多情的陽光,每一縷都是鋪開的生命丹青,綿長而又溫軟;當你年輕的聲音送來柳煙深處婉麗的牧笛,我的心瞬間就被放牧在萬里春風的鶯啼燕舞裏,每一聲都激盪着不夜的歌弦。細節也許往往是最富於質感的,其實,品茗對語,你的話並不多。不是吝嗇,是你把每一個句子,都給了一雙專注的眼睛。即便是說着同樣的話題,你的謙恭和大度也常常讓我想起“羽扇綸巾”的風采,眼前忽然生出“早晨從夕陽開始”的意象。不是我的年輪在這個季節演繹返青的風景,也不是我的腳步攜帶了無塵的輕盈。是你如花的青春,讓我忘卻一路上的滄桑和沉鬱,分享了在路上的快慰和愜意,如醉如癡的把自己讀成青春的“定格”。只要那燈光還在插滿航標的河流前方閃爍,我就沒有理由停止雙槳劃開波浪的涌動,與你一起去水中央,做一場蒹葭深處的玄夢;只要路還在腳下延伸,我總會與你穿行在無垠的斜陽古道,去讀沒有尾音,沒有落幕的《詩經》。只要太陽還在頭頂燃燒,我就總會抓着你的手,追着那灼熱而去,在桃花林的深處,與夸父對飲一河大水。

真的!走在路上的感覺真好。

僅僅因爲有你、有你還有你,與我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