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鄉散文

醉鄉散文

農曆進入九月,鄉村的醉意,漸漸濃了。

高粱紅,黃豆黃,江南八月稻穀香。春的青蔥、夏的濃郁,在農曆的八月,演變成了鄉村收穫的顏色。金黃的玉米、深紅的高粱,火紅的辣椒,掛在農家的屋檐下,是叮叮噹噹奏響的樂曲。與玉米一樣同樣金黃着的稻穀,則被主人曬在坪裏,一大塊一大塊的,炫耀着主人的怡然與自得。大雁和各種鳥兒陸陸續續地在天空中飛過,一隊隊,一隊隊的,並不停留,只有鳥兒鳴叫的聲音,在已收割的田野上空,伴隨着田野裏這一堆那一堆燒禾草的煙靄,如癡如醉,不絕如縷。莊稼地大部分已裸露出一片醇黃,只有冬季菜蔬和麥苗們還嫌瘦弱的身子,綠綠地在地裏點綴着。

這個時候,是誰家釀造的第一缸重陽米酒,讓整個鄉村,一個冬天都被醉倒在濃濃的鄉情之中?

這重陽米酒,是用最快樂的心情釀造的罷,不然怎麼越久遠,越醇厚?米是新收割的上好的糯米,酒麴是自制的上好的甜曲。在一個陽光豐美的午後,用一個大甑,將浸好的糯米盛了,就在屋前的大坪裏,用上好的木柴蒸煮起來。續火的老爺子哼着小曲兒,團曲的老大嬸忙裏忙外。糯米蒸好,揭開甑蓋,一股熱騰騰的蒸氣,把整個地坪都籠罩了。將蒸好的糯米伴上酒麴,用一口大缸裝上,用一層棉布密封好,小心翼翼地將大缸放進稻草紮成的酒窖裏,快則三天,慢則一個星期,濃濃的酒香,就在家家戶戶的屋子裏瀰漫了。

秋去了,冬來了,鄉下的氣溫,越來越清洌了。在第一缸重陽酒釀好後,各種各樣的酒,更多的在鄉村的屋檐下,釀造出來了。鄉村的冬天,各家各戶,都是釀酒的作坊。大米酒,高梁酒,玉米酒,紅薯酒;甜酒,水酒,米酒,谷酒,狀酒。鄉親們有的是一年的收穫,各種各樣的莊稼,被他們用快樂的心情拌和,釀成一缸缸美酒,讓整個鄉村,都瀰漫着醇醇的酒香。冬天相對清閒,各家的走訪漸漸多了。家裏來了客,炒兩個菜,溫一壺自釀的家酒,酒酣耳熱之際,親人的情分,就出來了。鄉親之間有點事兒,上門去解釋,空手去不好罷,提一壺酒,就去了。主人見着酒,知道對方的誠意,心中的塊壘就消了,一邊說着鄉親之間客氣什麼,一邊就吆喝着老婆子搞菜燙酒,然後兩個人在酒桌上,各吐情愫,一醉方休。大冬天裏,也有忙的時候呢。麥苗要壓呀,蘿蔔白菜各種菜蔬要隨時收穫送到城裏的市場上去呀,鄉鄰家建房要去幫忙做小工呀,農村的物事,沒得個完。但忙完一天回來,燙上一壺自釀的家酒,淺啜輕抿,一壺下去,整天的疲勞,馬上煙消雲散。

到了十一二月,鄉村裏的喜事就一個接一個了。娶媳婦,嫁女,新房上樑圓垛,還有祝壽呀,訂婚呀,這個村那個莊,噼噼啪啪喜慶的鞭炮聲就此起彼伏沒有停歇。鞭炮響罷,農家的宴席,就擺開了。這纔是真正的宴席咧,親朋戚友們都來了,再寬敞的房子,也被歡歌笑語擠滿,一樓擺不下,擺二樓,二樓擺不下,擺三樓,自個家擺不下,借別人家的廳堂擺起來。在笑語喧譁中,自家釀造的上好米酒,嘩嘩地倒在大海碗裏,伴着主人濃濃的情意,醉倒一片。宴畢,看看來賓們一張張洋溢着喜慶氣氛的通紅的笑臉吧,彷彿整個空氣中,都有了醇香的酒味了。今天你有喜事,擺宴,明天我有喜事,擺宴,整個鄉村在冬天裏,不知不覺,進入醉鄉。

醉着醉着,就到了過年的時候了。這是整個鄉村醉意最濃的時節。在城市裏打工的小夥子大姑娘都回來了,原本顯得有點冷清的鄉村,在春節期間,陡然熱鬧起來。到了臘月二十四,鄉村的年節就到了。被密封了一個冬天的重陽甜米酒,被各家的女主人小心翼翼地從稻草窩裏端了出來,剛一啓封,那醉人的香啊,整個屋子裏,就都是糯米甜酒的香味在瀰漫。每到吃飯時,舀上一碗這樣的甜酒放進水裏,用小飯鍋煮沸了,就着過年時纔有的佳餚美食,臘肉呀,鮮魚呀,花生呀,菜豆呀,還有豆腐乾等各色小吃喝下去,甜在心裏,醉在心裏,暖和在心裏,那通體的舒暢呀,叫每一個人意猶未盡而又欲說忘言。當新年的炮火震耳欲聾地響過,踏着鞭炮的腳步,拜年的客人便到了,拜父親,拜兄弟,拜岳父,拜連襟,拜鄉鄰,每個拜年客的後面,都會跟着一大幫半大小子和妞兒,在一片拜年聲中,照例是喝茶,吃酒,把一年中儲存起來的歡樂,用茶呀,酒呀,一桌子的佳餚呀,釋放出來。茶是見面禮,喝酒,卻是不醉不散。於是整個春節,鄉村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酒香充溢着。更有初次到老丈人家拜年的新姑爺,面對丈人家各色親戚遞上的美酒,那是得不皺眉頭就得喝下去的哦。喝了下去,新姑爺和老丈人家的感情,就被這濃濃的酒緊緊地拴在一起了。當老丈人看着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新姑爺,喜笑顏開的時候,這一家子的情意,就濃到了深處。

鄉村的酒,是鄉親們自己釀造的。喝了自家釀造的美酒,在濃得讓人心醉的鄉情裏,鄉親們的日子,就有了更多讓人羨慕的味道。

“來,進屋,吃酒,吃酒。”在徐緩山岡上一棟破舊紅磚房的前坪裏,鄧老師一看到我,那張皺成麻花一樣的滄桑的臉,立即笑開了花,急急拉了我的手,進屋就把酒端了上來。

鄧老師是我小學時候的老師。字寫得好,文章寫得好,在家鄉很有威望。這次得閒回家,便去看他。我記得,這片山岡,當年是縣裏的園藝場,除了三二間低矮的建築錯雜其間,四面八方,都是茶園、果園。後來,園藝場的工人們下崗了,這裏改成了鎮裏的一所鄉村中學,鄧老師當了這所中學的校長。再後來,鄉村中學被撤了,學生們、老師們作鳥獸散,留下鄧校長,一個人守着這幾無邊際的一個大園子,看家,當光桿司令。

鄧老師家的酒,是上好的農家米酒,用楊梅、當歸、枸杞浸泡出來的。燙好了熱乎乎地喝一杯下去,身子立即暖洋洋的。三杯下肚,鄧老師已經光亮的腦門上,已有霧氣在蒸騰,話匣子也隨着這蒸騰的熱氣,打開了。他說,這酒好呀,平日裏,你師母還捨不得讓我喝,每餐就喝兩杯谷酒,今天你來了,咱喝好酒,來,咱師徒倆盡興喝。

他告訴我,鄉村中學被撤,已有十年。十年了,他就在這,守着這片園林,守着幾棟房子。他說,這兒好呢,高,看得遠。他每天都要站在山岡上,凝神眺望。往左邊看,前面兩裏地,就是老家的村莊,早上起來,能看到村莊裏升起的炊煙,能聽到村裏傳來的狗吠,溫暖着呢。往前邊看,能看到河,冬天時,能看到河上升騰而起的霧氣。往右邊看,就能看到一所片區小學。他說,他當年當老師,就是從那裏開始的,就是在那所學校教了我,屈指一算,四十年啦。他說,他不願意離開這,這兒多好,茶園、果園,菜園,還有那日漸傾圮的教學樓,每個角落,他每天都要逡巡一遍。空閒的時間,就到村子裏去,和鄉親們聊天,化解鄉親們遇到的煩心事,再有就是和他們喝酒。“我就是這兒的校長,我也只當這裏的校長了。”鄧老師說。

鄧老師說幾句,就要殷勤勸酒,和我幹上一杯。我靜靜地傾聽着他的訴說,感受着他對這所已被廢棄的鄉村中學的感情,對鄉親們的感情。我知道,當年的那個鄉村才子,現在仍然是鄉親們仰仗的主心骨。建房、娶親的對聯要他撰,在外面碰上的麻煩的事兒要他辦,鄉親之間的小齟齬,也要他來化解。在故鄉的威望,他已經不僅僅只是校長了。他住在這遠離村莊的山岡上,可是故鄉,已經溶化到了他的整個血液裏。現在,他已經六十歲,辦了退休手續,可我知道,從他孤家寡人,獨守在這山岡上當這個光桿司令開始,他的歲月,就永遠屬於生他養他的家鄉了。

鄧老師家的酒,很醇,鄧老師的心,很醇。我們師徒倆喝着喝着,不知不覺,兩個人就一起醉倒在故鄉這片寧靜的山岡上。

回到家鄉的消息,總是像風一樣,吹到每一個角落。叔叔伯伯,堂兄堂弟,還有一羣流着鼻涕的侄兒侄女們,從我剛一邁進父母的家門,就一個個接踵而至。噓寒問暖之間,什麼時節到誰家去做客吃飯,在爭爭吵吵中,就定了。定得早的,自然高興,定得晚了,少不了嘟嘟囔囔。好像我到他們各家去吃飯,是他們莫大的榮耀。到了吃飯時節,各家的主人,早早地就將我接到他家了。菜是農家最好的菜,酒是農家最好的酒。整個席間,主人一直不停地勸着喝酒,勸着吃菜,酒大碗地篩,肉大塊地夾,一邊還要謙虛,說,鄉下不比城裏,菜不好,酒不好,將就着吃點。這家的酒還沒喝完呢,該輪到的下一家的主人,已經站在桌邊了,陪着我喝下兩杯後,就迫不及待地將我接到了他家。又是喝酒,又是吃菜。

我沒有多少酒量。可我怎能拂了他們的情意呢?少小離家,回鄉的日子並不多。在離家的日子裏,被這樣那樣的俗事纏繞,故鄉的記憶,彷彿漸行漸遠。可是,只要一回家鄉,所有的鄉情,都被親人們喚醒。叔叔伯伯們,兄弟姐妹們,已經在彌久的歲月裏飽經風霜,可在他們眼裏,我,還是當年少小離家的我。叔叔伯伯們呼喚着我的乳名,兄弟姐妹們親熱地叫着哥哥弟弟,那些半大的侄兒侄女們,初見不識,而熟悉了之後,便一個個圍着我,“伯伯”、“叔叔”地喊得我心花怒放。在這樣的氛圍中,無論他們是富貴還是困頓,每家的菜,我得吃,每家的酒,我得喝,每個親人的情意,我得領啊。還有一羣從小一起玩耍、一起發矇讀書的同學,他們知道我回老家了,開着車子,就把我劫到了他們家裏,或者城裏的酒樓裏。把能叫到的同學,都叫了來。自然,也得喝酒。一個個直呼其名,嚷嚷着輪番敬酒,直至醉臥不起。

於是,從回家的那一天開始,我就醉倒在家鄉濃濃的情意裏,幾乎不忍歸去。

父母大人一輩子最大的嗜好,就是每頓飯前,喝一杯米酒。

酒是自家釀的。老兩口釀酒,都是好手。高梁呀,玉米呀,紅薯呀,還有那些陳年糙米,這些很多農家只能用作豬飼料很少食用的糧食,經過父親的雙手一調,就釀成香醇的美酒。母親釀的`糯米甜酒,更是一絕。一罈子釀好的甜酒放在家裏,不用揭開罈蓋,滿屋子都是甜酒的香味,熱一碗這樣的甜酒喝了,能甜到心裏去。

父親在鄉下,算是有身份的人。他讀過兩年私塾,寫得一筆漂亮的毛筆字。故鄉很多人家的堂前,都有他的手跡。母親心靈手巧,布鞋納得好,小吃做得好,還是鄉下的接生婆,經她接生的孩子,都叫她大娘。但老兩口都是地道的農民,農活做得更加出色。地裏的收成,比哪家都好,家裏養的雞呀,鴨呀,豬呀,比哪家都肥。八十年代,在將我和妹妹先後送進城裏之後,老兩口依然守在家裏,專心致志地幹着他們的農活,每天從天亮忙到天黑,不是忙地裏,就是忙家裏,不知疲倦。照兩位老人的話說,哪天不幹活,全身都痛。

而兩位老人用來解乏的食物,就是家釀的米酒。

在勞作之餘,每隔一兩個月,父親都會浸上三二十斤五穀雜糧,然後用大甑子將浸泡好的糧食蒸好,拌上酒麴發酵。完全發酵好之後,就燒起柴火蒸餾烤酒。先將發酵好的酒娘倒入一口大鍋,架上大酒甑,將酒甑的底部完全密封好,再在酒甑上架一口大鐵鍋,倒入一大鍋的涼水,用酒槽將酒甑的上部和接酒的大罈子連接起來。各項準備工作做好後,就在竈下將柴火燒起來。柴火緩緩地燒着,映着父親的臉膛,待盛着涼水的大鍋開始冒熱氣了,旁邊的酒罈子裏,就響起了叮叮噹噹流水一樣的米酒流淌的聲音。父親一邊續着火,一邊傾耳聆聽着這美酒流淌的聲音,臉上漾着自得的笑容。等大鍋裏的水開始發燙,父親便將火熄了,迅速地將熱了的水倒掉,換了涼水後,接着再燃起柴火。如是者三。待流入罈中的酒不再如泉水一般流淌,變得斷斷續續的時候,一缸新的米酒,就算做好了。每天勞作歸來,父親都會極小心地將密封的酒罈揭開,將一個用竹筒做成的酒舀子探進去,將酒舀出來盛在一個小錫壺裏,在煤火上熱了,自己倒一杯,給母親也倒一杯,然後對母親說,來,吃酒。兩個人就端了杯,默默地將酒慢慢地喝了。就那麼一杯,不再續酒,也不需要有特別的下酒菜。喝了之後,吃飯,接着又是幹着無休無止的農活。

從我記事的時候起,父母就這樣喝着酒。七十年代沒多少糧食,就釀紅薯酒,採摘山上的糖葫蘆釀酒。後來,就釀五穀雜糧酒,也釀些純大米酒。進城後每次回家看望二老,吃飯的時候,他們總要在我面前擺上一個塑料杯,倒上半杯酒,說,你也喝點。也不勸,自顧自飲。除了米酒,還有醇得發膩的糯米甜酒,黃澄澄地熱好了,給我老婆孩子倒上,讓他們喝得滿嘴留香。也許是每餐喝點酒的緣故罷,父母大人的身體一直很棒,直到現在,都是快八十歲的人了,從沒得過什麼大病。前些年每次回家,他們在喝酒之間,都會自豪地對我說,今年又打了多少糧食,養了多少頭豬,餵了多少雞鴨,又到集市上賣了多少錢的蔬菜。我對他們說,你們別這麼累,我和妹妹,養得起你們。母親大人聽了,瞪着眼睛對我們說,我要你們負擔做麼子?我們做得動,就做,做不動了,自然要你們負擔的。父親聽了,也只笑一笑,依舊兢兢業業地幹着他們家裏家外的活。我們臨離開時,將大米呀、花生呀、薰好的臘肉呀、雞呀、鴨呀、剁辣椒呀、豬血丸子呀、各種蔬菜呀,一袋袋地往我們的行李裏裝,直到我們全部收拾到行李中,再將一桶親手釀的純正的大米酒遞給我,他們才心滿意足地搓着手,目送着我們離開。

這些年,父母年紀漸漸大了。我曾想把他們接到城裏來生活。可是,父母大人在我家住了沒幾天,就直嚷嚷說,住在城裏憋死了,沒有鄉村自在,要回去。我拗不過他們,只好又送他們回鄉,囑咐他們,不要再幹重農活了,也不要再喂起很多頭豬了,就種點蔬菜,有什麼事,馬上告訴我。他們答應了我。

可是,他們不種莊稼了,卻操起了釀酒的營生來。

每天早上,他們就將發酵好的酒娘倒進鍋裏,架起酒甑,烤酒,一天一缸。純正的大米酒,出酒量控制得緊,十五斤大米的酒娘,就烤二十五斤左右的酒,保證酒的濃度。烤好了,每逢趕集,就笑呵呵地拿到集市上去出售,一斤大米換一斤。因爲酒的質量有保證,慢慢地出了名,很多鄉親前來預訂,一缸一缸地訂。平日裏還好,到了年關的時候,做不贏,有時候一天要烤十來缸。都是鄉親,不好回絕,只好累自己。結果弄得家裏到處擺滿了正在發酵盛酒孃的罈罈罐罐,因爲燒柴火,父母的眼睛都薰得發紅,整天眼淚直掉。烤剩的酒糟,擺在偏屋裏,一股亂糟糟的味道滿屋子亂撞。

其實屈指算來,他們釀酒的營生,只賠不賺。一缸酒,才賺十斤大米,按現在的米價,也才二十來塊錢,他們付出的成本,還有更多的辛苦,比這要大得多。可他們不這麼算。母親說,一天一缸酒,賺十斤米,夠了,柴火是自己上山撿回來的,不算錢,工具是現成的,不算錢。剩下的酒糟,用來餵豬,一年可出欄四頭大肥豬,二千元一頭,就是八千,這個就是淨賺的了。還有我和你父親每天喝的酒,也在這裏面。在農村裏過日子,到哪裏賺這麼多錢去?父親也說,本來每缸酒還可以多出三五斤酒的,但味道就淡了。鄉里鄉親的,不在乎這幾個錢,在乎的是情意。他們說我一個好,我在這村子裏,就有了體面。這體面,多少錢都買不到的。

我的年近八旬的父母大人,現在依然在生於斯、長於斯、也老於斯的故鄉,做着釀酒的營生。兩老口整天快樂地忙着,爽快地應承着鄉親們釀酒的囑託。只是到了吃飯的時候,父親大人擺上兩個杯子,將酒斟滿,對母親說:“來,吃酒。”老兩口子慢慢地把面前的酒抿下去,然後滿意地咂咂嘴,彷彿他們在鄉下的生活,就像這濃濃的米酒,綿遠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