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醉人散文

在距離村莊最近的公路邊下了車,我一下子就被眼前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又在記憶中漸漸淡去的鄉景所傾倒,長途勞累頓時一掃而空。公路距我的村子還有四里多路,我謝絕摩托拉客者的搭訕,決定步行回家。不就幾裏地麼,邊走邊賞風景,豈非樂事?不爲心疼幾塊錢,只爲補償久失的鄉情。

鄉情醉人散文

水泥小徑兩邊,延伸至廣袤的田野,除了綠油油的麥苗就是金燦燦的菜花。一條條溝縱橫交錯,把那菜地麥田分割得井然有序,如果在高空俯視,該是一幅多麼美妙的圖案。太熟悉了,這就是我的家鄉,這就是兒時司空見慣的景象,此時我卻忍不住熱淚盈眶。故鄉,我來了!

濃郁的菜花香,瀰漫整條鄉路整個鄉野。我第一次感覺到,油菜花竟是如此動人,它的香味兒醉了遊子的心。

在異鄉,我很少見到花開葉落。工廠打拼,早七點晚八點關在車間勞動,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幾乎忘了時光流轉,只有在衣服增減中感知着季節交替。若有幸老闆恩賜放一天假,外出購物時,見路邊稀零幾簇沒完全凋謝的油菜花,才驚覺春天已去。然後“重播”日復一日地勞作,直至雪花飄落,便輕嘆又是一年。異鄉也有春天,但不屬於我。我在萬物凋零的冬季迴歸故里,過完春節復返工廠,連故鄉的春也不是我的。

漂泊多年,這是我第一次在春天回鄉。這個季節,黃鶯結隊粉蝶成雙,野蜂採花忙。那鳥、那蝶、那蜂,便趁着花期恣意輕狂。我本是含蓄之人,也禁不住喜形於色,投入故鄉的臂彎,何須矯情何須掩飾?故鄉啊,遊子歸來,請用您博大的'胸懷慰藉我切切歸心,請用您渾鬱的鄉風洗去我僕僕風塵!

我貪婪、忘形地吮吸青草與菜花的混合香味,驚喜、興奮地欣賞滴水的青綠與耀眼的金黃,哼着自己聽得見的歌,陶醉在濃濃的鄉野。身邊偶有車輛行色匆匆,我視而不見。

這條不寬的鄉路,不知承載了多少你來我往。我的腳步緩慢而輕盈,心情愉快而激動,彷彿回到童年與同學們一起踏青的時光。畢竟年屆不惑,終究不敢學幼童歡呼奔行。我微笑着緩步前行,哼着歌子,思潮洶涌:這裏是我的家鄉,是我兒時戲耍的地方——春風十里蕩碧水,青麥萬頃映金花。再生花的妙筆也描不出我澎湃的鄉情。

走過一座小拱橋,橋下水映橋上人,橋上人賞河邊柳,我久久凝望。橋頭草廬旁,白髮老翁撒一把稻穀,“嘓嚕嚕——嘓嚕嚕——”,叫喚遊散於田間地頭的家雞。剎時草動菜搖,雞叫聲此起彼伏,像極了十面埋伏的戰場,從周圍茂集的花草間竄出一隻只紅的、白的、花色的雞,聚集在老翁身邊啄食,不時擡首對老主人“咕咕”兩聲表示感謝。

雞羣活動,不但驚起纏綿的蝶兒與採蜜的蜂兒,還使那幾株早熟的油菜花紛紛飄落。花落肩頭,兩袖芬芳。我輕拾一瓣託於掌心,嗅着縷縷馨香,不禁神思飛揚:如果用這金色的花釀成李白愛喝的酒,璀璨的唐詩中是否會增加一首膾炙人口的篇章?

不想讓老翁發現我如癡如醉的傻樣,又捨不得菜花的芬芳。兒時見慣了見煩了聞麻木了的菜花,久違之後才發覺,它散發的是家鄉的味道,它分明有着母親親切的體香。遊子歸來,我真的醉了,醉倒在一片鄉色鄉味間,醉倒在這片鄉土上。

不知不覺行了大半路程,遙見前方浮起一大片淡紅的“雲朵”,那是我村去年剛培植的櫻花園,一層層一團團初綻的櫻花連成一片粉紅花海,蔚爲壯觀。櫻花的淡紅與菜花的金黃、麥苗的碧油組合成這個春天最賞心悅目的色彩,令人不由詩意橫生。近了,我隱約看到園中水榭亭臺,那條全村賴以生存的母親河畔,有幾人在凝神垂釣。我緩緩行來,不敢高聲語,恐驚釣魚人,又忍不住想打聲招呼,用我久違的鄉音:“老鄉,魚兒可多?”還是忍住了,怕破壞這份美麗的寧靜。明天我也想拿起一支竹竿,垂釣家鄉的魚。

誰家捲毛小黃狗兒,肉球般“滾來”,繞在我腳邊友好地輕吠,難道它聞出了我身上的鄉味兒,而對我表示歡迎?我知道,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