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陪着岳父過年的散文

岳父從醫病回家,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他便成了我媳婦他女兒一個最大的牽掛,幾乎每次舍班甚至請假都回孃家看看。

今年陪着岳父過年的散文

記得去年春天的時候,岳父還能拄着柺棍自如的活動,只是偶爾腦子有些糊塗。我們去的時候,他還是熱情依舊的沏茶款待,唯一改變的是,他泡好茶後就提着馬紮悄悄出去了,我出去找他時,發現他坐在我停車的大街上,他看見我擺着手讓我回家,說這裏有小偷他在那裏看着點車。我說車有防盜鎖,才把他扶回屋裏,他還是幾步一回頭的看看,真不放心的樣子。

他生病後,酒煙都戒了,但每次我來他還是拿出最好的酒,我說開車不喝酒,他還是讓着少喝點,我說一點不能沾,不單怕警察查,主要還拉着你女兒呢,他就“噢噢”的點着頭,不再去說了。

轉眼就到了夏天,覺得天熱穿衣服少了,他該好轉了,反而發現他還不如春天了,他拄着柺棍有時都會跌倒,跌倒都很難爬起來,扶他的時候感覺他的身子很笨重,扶着他往外走時,他就像擔心我扶不住似的不敢挪步,只有他的手抓住牆或門等硬物纔會大膽的走。

不變的是他沒有忘記給我們沖茶,擔心車被偷,但是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岳父的活動不便,讓我和媳婦開始擔憂起來,雖然媳婦姊妹三個但都不在父母身邊,總覺得無論去的多麼頻繁,都不能在他需要時出現在身邊,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就商量媳婦:把他姥爺接到咱這裏吧,您姊妹倆在眼前有什麼事還方便。她說,以前問過咱大大不樂意出來,下次你再問問他吧。

下次去,我在他神智清醒的時候,湊近前,商量的語氣問他到我家裏去住,他聽了用力地搖着頭說,不去,不去,我和您娘還能依。很堅決,很肯定,一點都不妥協,說他腦萎縮,倔犟的性格卻絲毫沒縮。

綠色漸漸變黃,風兒有些發涼,季節不管人間風雲,與氣候準時相約,秋天來了。有次我們去的時候是個中午,只見岳父坐在炕上緊閉雙目,一聽我們來了,睜開了那雙無神癡呆的眼睛,噙着絲絲淚光,麻醉般的笑着:來了?媳婦說:我大大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啊!岳母告訴我們:您大大完了,不能活動了,下炕就摔倒;尿尿也不知道;真成廢人了,看着他現在這麼老實,到了黑上,他會經常地爬起來,一面用被褥包着衣服一面狂喊着“洪水來了,快跑!”或“土匪來了,快跑!"爬了炕下好多次,像瘋了似的。相隔才幾天的時間,我感到岳父真的要倒下去了,我用手撫摸了他的肩膀一下,感到他身上的肉少多了,我的心裏酸楚楚的,眼睛似乎要禁不住。

我和媳婦說,你們姊妹仨得商量一下怎麼伺候老人了。媳婦就撥通了弟弟和妹妹的電話,把情況說了說,由於他們都有急事脫不開,商議過幾天再說。

以後去的幾次,岳父只會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一句“來了”,其他時間就是閉着眼靜坐那裏,有時候說解手,還不等我扶起他,就尿溼了褲子,緊接着他會無可奈何地哭泣起來。他女兒給他換褲子的時候,他一個勁的用手指着老伴讓她來給換。把他女兒氣得大聲的說他: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犟,我是你閨女啊!中午的時候,岳父不停地嘟囔着,讓老伴去割肉給我們吃,岳母說:別看他什麼都不能移了,心裏還很明白,還記得他姐夫愛吃燒肉。我的'心裏有一種難言的滋味。

冬天用力吹着寒冷的風,顯擺着它的肆意瘋狂,把枯黃的葉子吹的到處躲藏,把樹上的孤枝左右搖晃。

因爲天短,那次我們去的格外早,一進門我驚呆了:只見岳父雙手捆綁在大腿上,一根繩子拉在桌腿上,他耷拉着着頭,僵坐在那裏。怎麼了?有點像是質問,岳母忙解釋說,不捆不行了,他到處爬,還打人!那次滾到炕下連頭差點磕破。說完指着岳父的臉,我把岳父的臉輕輕扶起來,一看左眼眶都青腫了。他似乎也知道我們來了,眼淚撲簌撲簌流了出來,我心裏一震,忙把他的手和腿全部解開,沒加思索的把臉探過去問他:大,到俺那裏去住吧?他點了點頭,眼裏含着淚花。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我把岳父抱上了車,此刻覺得肩上的責任比抱在懷裏的岳父重的要多。

把兩位老人安頓好,媳婦和她妹妹去置辦了生活用品,老人在我家開始了正常生活。

因爲媳婦妹妹和我們是本地,所以岳父的生活得到更好地照顧。第四天那天,我又過去看望岳父,見臉上的腫塊通過吃藥也消了,臉色也好看了,有些紅暈。我和媳婦說:你看,咱大大這幾天臉色好看多了吧?沒等媳婦開口,岳父突然沙啞的說了句:咱走吧?我故意問了句:往哪走?他用不清楚的嗓音:家。我又問:這裏好還是家裏好?他用呆滯的目光看着我:這裏好。我彎下腰看着他的眼很認真的說:大,這裏好,就好好在這裏住吧,您閨女家也是您的家。只見他歪歪着嘴脣嗚嗚的哭了起來。

時光如梭,眨眼又到了春節。除夕這天,我貼完對聯,上完墳,就和放假回家的孩子到了岳父屋裏,陪着岳父一起說話聊天,看着盤腿大坐的岳父臉色精神了很多,眼睛一直睜着也不迷糊了,孩子的話他也能應付幾句,我女兒說:姥爺臉色不錯啊,等過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就慢慢好起來了。他緊閉着嘴,還是沒閉住,又哽咽起來,我用毛巾給他抹了抹臉故意逗他:大,別哭了,今天過年,等會您閨女炒好菜,我把去年獎的那瓶密州之星拿過來和您喝兩杯哈。孩子在一邊笑了,岳父也咧着嘴笑起來,雖然笑的很難看,眼裏還噙着淚花,但我知道他的心裏有種味道,一種雖然發澀但很甜蜜,雖然發苦但很滿足的幸福!

今年,我嚐到了一種特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