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棕飄香散文

端午要到了。端午都吃糉子。每到這個時節我都會想起母親跟婆婆。

端午棕飄香散文

我走出校門到23歲成家前不會包糉子。這可不是母親失職不教,母親什麼都想我離開她時都會做,我,就偏不學,任她打罵,我自半分不改倔強。沒辦法,母親是懷着教女無方的愧疚心情把我嫁掉的。我還看得出來,老人家不光是愧疚還有忐忑與不安,總是怕被人退掉她這愁嫁的女兒。不然爲什麼我每次抱怨接收我的人這不好那不對時,她都很少順我意說話?結婚後我也十幾年都不會包糉子。但是我很虛心,十幾年每年端午都不厭其煩的學習。我求知的態度那就是古先閒的名言:孺子可教也!可我真的不好教啊!我跟婆婆一起住了整整十七年,第一年我沒張羅端午應節的吃食,從第二年開始到婆婆去逝前兩年裏,十四年的時間,我從默默地看老人家包到底氣十足的躍躍欲試,我心想憑我這玲瓏心性,纖纖巧手包個糉子還不是手到擒來?事與願違。事與願違啊!我和婆婆圍着糯米盆,手裏一張糉子葉在手,擡頭看婆婆先把糉葉根子這邊往裏彎在根部圍城個圓椎漏斗樣的椎體,一手輕輕的把泡好的江米填進糉葉圍好的圓椎體裏,每次填米都帶裏點水,水的作用是讓糉米實誠,合上棕葉,再用煮泡好的馬蓮葉攔腰繫好,這就算包好了一個。

怎麼樣算是一個好看又結實的糉子呢?我看會了要領,覺得一點都不難,首先糉子不能包太緊,緊了糉子中心的米不易熟,而且就算是壓力鍋壓熟的,這樣的糉子也缺少那種糉子獨特的軟糯口感,就跟燜乾飯水少了的口感一樣。也不能鬆,鬆了煮的時候易變成一鍋粥,由於煮糉子所需的火和煮粥不一樣,這鍋粥很難下嚥的。至於怎麼樣算是包好了,只能用成果來檢驗,操作時沒有什麼具體的數據可參考。這就充分體現了中國廚藝精深與神祕,流程一樣,量多量少,火候需要在不斷的操作與學習中把握。但憑經驗與靈性。所以吃也是一門學問——那叫飲食文化。

我看得明白想得透徹,但卻沒包出一個成型的糉子,還好像小孩子不懂事搗亂一樣。水呢弄溼了地,我自己還好似雨淋溼了一樣的狼狽。那時,市面上賣的糉葉寬的很少,我買的又是那種三四張才能包一個的葉子,很見功夫的。包時我的笨手不是把葉子弄皺了就是弄壞了,徹底用不上了,眼看着葉子就要不夠了,婆婆說,你這回可別包了,你就看吧,多看幾回就會了,不急。也是,都浪費了,還沒處買了呢。

第一回在婆婆面前就沒幹好活 ,但是奇怪,我沒像在母親跟前那樣不快,也沒感到有多囧。機會好多呢,來年接着學!

這一學就是五六年。我是沒半點長進。寬的窄的糉葉我都買過,草成幾個 稍有點棕子形狀的作品,但經不住水火的考驗,偶有能端上飯桌的又像個另類:三隻角。又有一樣,臉皮愈來愈厚,看着那些殘次的作品竟然不會臉紅了。時常在糯米盆前笑的腰都直不起來。而我笨成這樣卻沒聽到過婆婆當面旳指責與申斥,看着我越來越沒正形她的笑有跟母親一樣的.憐愛。這點我不是自戀,那麼多年我學不會包糉子的笑話,我沒在別人那裏聽到過傳言。曾經就有一個做婆婆的在外人面前把兒媳婦包鹹了餃子,說成是怕給別人吃故意弄鹹的。而我婆婆那時候還很賢德的。我念她曾經的好,對她後來對我的態度始終恨不起來。我喜歡做事有始有終。當初她喜歡我時說我是個善良好心的媳婦,我就照着她的意願始終不變的做,一個心眼看別人的改變,卻怎麼也學不會改變自己。被人誤解也不解釋。我就在那裏守住我一顆不變的心。

我還是每年跟婆婆一塊包糉子過端午 。這一年,我正跟婆婆搗着亂呢,三嫂來了,一看我手拿糉葉一招一式學婆婆動作,她上來輕輕拍我一下:你可別跟她學了,一輩子你也學不會。我聽她的意思,我學不會這事責任全不在我,立馬有了自信。說說,怎麼意思。三嫂笑着讓我看婆婆怎麼包糉子的。我使勁瞪着眼睛瞧,瞧不出啥來,老人家包糉子的動作多熟練吶,兩隻手靈活翻轉間一隻糉子就成形了,且絕對是免檢產品。三嫂說你再看,把你自己的手跟她好好比對一下,這句話還有一種解釋,就是說我笨吶,三嫂急了,你看看你拿糉葉的手跟她是同樣的嗎。這一說我猛然發覺,真不一樣。老人家左撇子!我左手拿糉葉,右手填米,她正相反。等填好了米,合上棕葉那一環節偏差就出來了。我左手該動時我須看她右手動作,但是由於我沒發現我們不是同側手做一樣的事,她的動作怎麼完美我也找不到學習的點。這教學不同步。幾年來都是徒勞啊。

三嫂和我一樣都是用右手幹活爲主的人。她教我我就學會了,婆婆也很高興,說終於吃到我包的糉子了。我誇下海口說從明年起,您就擎等着吃現成的吧。這一回給母親送糉子時我高興得像個小孩子。母親誇我真是進步不小啊。

可是 ,再包時,我面對婆婆又忘了怎麼包法了。使勁回想着三嫂的動作,眼裏看的又是婆婆的手,不覺間我不知道我哪隻手是我幹慣了活的手了。心急得不行,又想把自己幹活的習慣忘掉,乾脆學婆婆就使左手了。學到半道,左右手都不聽大腦指揮,不知該怎麼用手了。整個一個邯鄲學步啊!

接下來的幾年 ,我是金庸筆下的段譽,凌波微步,飄渺虛幻,時有時無。你越是特別想要展示時千呼萬喚怎麼急也不會;放下一顆急切的心,不知不覺間又手到擒來。就是一句話,別真把我當成手藝人。我只是偶爾能玩出幾個算得上糉子的造型。還是隻有勞累婆婆了。

然而婆婆年紀越來愈大 ,坐着不動包糉子,腰腿受不了,零八年時,我就決定自己包。由於沒有多大信心,我是趁着中午都午睡,不會有串閒門子的人,躲在廚房裏一個人偷偷地包。弄皺了好幾個棕葉還是包不成樣子,有點泄氣,要麼還是等婆婆睡醒了讓她包?正在我一籌莫展時,兒子從外邊回來,問我 :媽這東西有這麼難弄嗎?我說不難,你包一個?一會我又對他說,我不學了,看人家西院你姑啥也不用自己做,糉子都是兒子準丈母孃給包好送來的。等你找女朋友時也挑那丈母孃給包糉子的。兒子聽我說完笑着氣我:媽,那人家要找個婆婆給包糉子的呢?我這是落了口實給這小子了啊?還氣不得,我不就是那等婆婆包糉子的媳婦嗎?我這也學學周教授不蒸饅頭蒸口氣。——我比較超前了。但那時真不到有個周教授。

要麼說人還是要有志向呢 。我自己跟自己較量的結果是,我終於學會了包糉子。四個角還很有靈氣呢,鬆緊還適中。起鍋時,鍋裏水湯清亮,沒有幾粒漏出來的米,看那一大鍋糉子,綠綠的飄着竹子混合糯米的清香,陶醉,自豪。沒出息,我饞了。

婆婆和母親吃到我完全自己包的糉子時,跟我一樣激動,都說了同樣的一句話:吃到你包的糉子真是不容易。臨死還真吃着了。

第二年婆婆就走了 。母親比婆婆晚走一年,她吃到兩回我包的糉子。

我想給她們包好多好多的糉子 。

我學會的太晚了。

好多事情 都讓人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