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俗話散文

尋找俗浮的市井,這是一個高級的話題。

俗人俗話散文

這個話題,三言兩語很難講請。所以,我們以四本書、八本書的篇幅,慢慢說它。對作者而言,這是一個與榮俱榮、與毀俱毀的出版工程。對出版者而言,它是作者學術的姿態和治學的風度。

新文化運動以前,中國的小說和繪畫都是俗浮的事情,都是“爲人民服務”的。沒有體裁的政治功能,也沒有題材主次的差池,有的只是手藝的高下之區別、文野之分界與藝格、氣格的雅鄭之兩析。

一個人能經歷多少世俗?又能讀得多少古典的小說?世俗裏的“世”,實在是大;世俗之大里的“俗”,又各具姿態、花樣百出。仔細把玩,世俗兩個字竟沉重的了得。中國曆代賢人都試圖通過皇權和道統解決世俗的事情,但他們確實拿世俗無奈。但中國的俗世小說、日本的俘世儈卻解決了這個問題。甚至連東來的佛教都接受了俗世的手法,比如唱經。任何行樂和坐樂都該是世俗的,都該能夠娛樂人心。世俗與皇權的.意識形態有關,比如清朝的剪辮子,比如語錄歌,比如跳忠字舞,等等。走出藝術的“觀念”前置,走出藝術的“實用”前題,藝術家才得滋潤。藝術的封建是建立在政治體制、哲學觀念基礎之上的封建。藝術自身是沒有封建性的,它只對作品負責。

我們講得是“歷史問題”。在很長一段“歷史問題”足以讓人頭皮發緊,足以讓人氣悶窒息。爲什麼?這就是皇權、道統對俗世的指使和奴役。觀念是個很憎惡的東西,它不但可以侵骨抽髓地改變人的世俗理想,甚至可以改變人的生理和心理的機能。不妨看一看,現在還有幾個人會打哈欠、會伸懶腰?甚至現在邊聽響屁都成爲了非分奢望!打哈欠伸懶腰放響屁,這是多麼舒適的俗世情態,而它被文明制約着,以至消失燼淨。中國的歷次運動都是拿世俗和俗世這兩樣東西開刀,比如“破四舊”,破的是哪四樣?記不真了,恐怕是舊習慣、舊思想、舊風俗、舊文化。其實,董存瑞高舉炸藥包是一種理想,而“一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是一種理想。誰能說清楚這兩種境界之間的差池呢?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恐怕就是生活觀念的差別,沒有什麼政治性,也沒有什麼個人的預謀,就只是活法的差別。藝術的功能亦可以做如是說。文革期間,世態大亂,雲南的少數民族認爲:這是“琵琶鬼”作崇,遂迎神送神,遂依世俗鑲災,遂揹着鋤頭、扛着種子到沒有“琵琶鬼”的地方耕種,得到了寧靜的日子,過上了世外桃園的日子。其實制定政治體制的人,他們也有世俗的要求,比如毛先生抽菸,鄧先生也抽菸,毛先生有兒子,鄧先生也有兒子。有兒子就必然有性,而性是頂頂世俗的東西,比如《金瓶梅》,比如《西廂記》,等等。

說白了,古老的中國文化其實就是世俗的文化和文化的世俗。世俗的文化實用出了性格,其性格之頑強,強頑到了幾大文明古國,只剩下了中國。這是足以讓我們作爲治學的觀念性的東西去理解的。我們需要觀念,就像上山打柴必然要背柴刀,就像下地收麥,就必然要把鐮刀別在腰上。觀念是工具性的東西,可以延長俗人的手臂。縱觀甲骨文以來的中國文化,不難發現,俗世是歷代文化的主流,比如在商代的甲骨文的內容裏,就有牛跑啦,比如女人懷孕了,會難產嗎?這是問卜,那時的筮術也解決世俗的問題。另外,在敦煌的供養詞裏,就有一個女供養人在求佛:我男人屙不下屎了,你幫一幫。所以說,任何皇權和道統都是口是心非的,都是耍戲世俗的。老子講無爲,但他卻寫下了“五千言”;禪宗講“無著述”,但禪宗卻創作了無以數計的傳燈故事。諸如此類,不勝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