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途抒情散文

一個人的旅途抒情散文

我已經三天沒等到高鐵票了,還有三天就要放假了。還在車間加班時,我就一邊在心裏盤算着,今晚還得去那一趟了,如果今晚還沒有票,那就聽售票員的,火車的站票,也是一張回家的票了。默唸到這裏,我不免一驚,一個不小心,眼睛就頂到挨着的顯微鏡上,然後桌子也跟打了個顫抖似的。站在我左邊的邱總,就縹了我一眼,說,“你睡着了嗎?”他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因爲只有打瞌睡時,眼睛纔會撞到顯微鏡上的,但這也只限於夜班裏,在白班裏,很少有打瞌睡的。因爲,誰都明白,上班打瞌時的痛苦,和事後的代價。還沒等我說,他便又嘟囔了,說:“堅持一下了,都快下班了。”

“是啊,快下班了。”若說是在回答他,那更像在回答自己了。不知何時起,我常有這自言自語的習慣,心想,可能是這些年來,自己就是從孤獨中走過來的,都說孤獨是最好的靜靜,其實,說這句話的人,一定不是個心細的人,就打個比喻了,同樣一個人,它既分爲好人,也可分爲壞人,但誰也說不準,這好壞的分界線在哪裏了。所以說,靜靜一會兒,固然是好事,可是靜靜太久了,就成了孤獨了。

小棚子裏的燈光淡淡的,就像傍晚的天空了。自從三年前,我走進這個車間,這個小小的棚子就存在了,據老點的同事說,在車間裏撘建這個小棚子,是因爲客戶的一起投訴,投訴我們的產品身上斜帶了太多的灰塵。後來,那些所謂的車間改善課的人,就撘了這麼個小棚子了。

下班時,在過道的打卡的地方,醒醒在人羣裏抓住我,說,“今晚聚聚了”。到了我時,我將右手的食指伸進了機合裏,稍微觸碰了一下機合的觸屏,隨着聽到機合裏發出的嘟嘟兩聲,便能看到機合的乍小的觸屏上顯示自己的名字和工號。等打完卡了,我纔回過頭來,對醒醒說,“今晚不行了,我還得去買票了。”說完,我就丟下他走了。

今年的冬天,有着最冷的天氣,持續的低溫,已經打破了零八年的記錄,差一點,又將是一場災難;還好,我們的國家,早已不是零八年的樣子。只可惜,現在的我,還是十年前的我,想起那時,才十八歲,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在這十年的滾打摸爬的日子裏,一幕幕的分離別合,再到一點點的失去,而我,就像北邊的那個星星,不管是晴天,還是陰天,每晩都是孤零零地掛在了夜空裏。

雙手緊裏着外套,聽着寒風瑟瑟地吹着,今晚還算好了,至少沒昨晚的風大了。街上顯然也多了些攤子,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們這麼拼命的生活,心裏有股酸酸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了,也許,這就是惺惺相惜吧!

我從路口向左拐,靜悄悄的小道上,因爲離路燈遠了些,兩旁的樹枝又茂盛了些,顯然有種森森的觸感,彷彿那種迷途在茫茫的森林的感覺。我記得夢鏡裏就有過這樣的畫面,原本是很美的畫面,不知爲何,瞬間就成了一個恐怖的畫面,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了。

這樣一個簡陋的售票點,你肯定想象不到去年的喧譁,看到這破舊的廣場,自從這家超市關門後,隨着的小攤位也一個個都搬走了,曾經的燈火明媚,廣場上的歌舞繚繞,今夜卻成了一個靜悄的老人了。

“你又來了,想好了沒。”我才走到售票窗口,就被玻璃內的售票員看到了,沒等我開口,反到她先開口了,這樣一來,我倒有些不好開口說了,可我還是免爲其難地開口了,“你還是幫我查查吧!就最後一次了。”

聽到她重敲鍵盤的聲音,我便感覺到她一定是一幅不耐煩的樣子,只是這一塊玻璃太過模糊了,又是在暗淡的晚上,我只能懵懂地看着她。

“沒有了,就只有火車的站票。”

“那好吧!”

“要了。”

“一共是一百七十一塊。”

我一面聽着“嘟嘟”出票聲,一面把錢丟進了檯面的凹槽裏,很快我就取到票了。雖然,不是一張很理想的車票,但也是一張回家的車票。

越臨近了放假,車間上班的人就越少了,尤其是放假的前三天,許多可以請年薪假的老同事,都已早早走了,剩下些新來的同事,也早已沒了幹活的心思了。中午吃午餐時,在沒有年味的食堂裏,我們一邊吃着難吃的午餐,一邊說着回家過年的事。醒醒問我:“既然回家,你又有年薪假,爲何不早點回家了。”我說:“我也不知道了,已經沒有當初那份初心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初的那份初心又是什麼了,人心會變,這是自然的事,人總是會隨着年齡曾長而改變的,不知是變成熟了,還是變無知了。

接着我又問醒醒:“你怎麼不回家了。”他想了半天說:“路途太遠了,下半年纔出來,沒那麼想家了。”聽他說話的口氣有些低落,似乎也有一些嘆息了。春節回家,就像南歸的雁羣,而我們又不是都有一雙會飛的翅膀,在千千萬萬的人中,大都是回的,然而,也有些不回的。回的有回的喜悅,不回的,有不回的憂傷,而我,卻是什麼感覺都沒了,既沒了喜悅,也沒了憂傷,可能是,一個人在孤獨的旅途上,過了太久了,久到我早已忘了自己是誰了。

才吃了一點點的醒醒,夾着一雙筷子在食盤裏翻來翻覆去的,一看就是沒食慾了,所幸連筷子也丟了。說:“不吃了,去買些零食,”我也附和着說:“走吧!人少了,飯菜還是這麼難吃。”

冬陽下,我們坐在石登上,一邊哂着冬陽,一邊吃着零食,許久未出的冬陽,就像一道溫馨的彩虹,掛在了我們的頭頂上。這是冬日復甦的日子嗎?我自言自語,可立春之日早已過了,就在那個凜冽了冬日,誰也不會相信這便是立春之日了。

夜裏下班,醒醒他們在路口的超市門口等我,我因線上人員不夠,加班時線上堆積了一些質品,鄧兵並要我和邱總跟他一起清完線上的質品才走,所以就延遲半個小時的加班。等我趕到時,他們已經買好菜,坐在了超市門口的登子上等我。

我們來到醒醒家,還是老樣子,羅華負責洗菜,我來炒菜,醒醒就煲湯了。他還是像上次一樣買了一個魚頭,兩三塊豆腐,他煲起來也簡單,就用電飯煲盛滿水,水燒開後,放魚頭,再放着料,最後才放豆腐,剛好等他魚頭豆腐湯煲好了,我的三個小菜也炒好了,再加一個涼菜,今晚又可吃一頓飽飽的夜宵了。

今晚,我也有些醉了,只因羅華拿了一瓶好酒,醒醒說:“你若不喝一杯酒,就虧大了。”每次的.聚餐,我們都是平分的,比如誰帶錢了就先買單,過後再發紅包給他了。我也並不是那份小氣才喝那杯酒的。只是今晚,算是我們年前的最後一聚吧!過了明天,我們都放假了,回家的回家,玩的得去玩。再相聚時,就是新年伊始了。

羅華舉起酒杯,對我們說:“新年快樂!”今晚他是喝多了,一大瓶白酒,他就喝了一大半,火辣辣的感覺,我真心不覺得好喝。只有愛喝酒的羅華,說:“這真是一瓶好酒,給你們喝,簡直是浪費。”醒醒也打趣他,難道你喝了就不算浪費了,我倒覺得,這瓶酒,得你買單纔是了。說着,我們都笑了。

我們這麼喝着聊着,不知不覺就到深夜了,我看了看點,對醒醒說:“差不多了。”我就幫着他一起收拾桌子碗筷,醒醒看着醉醺醺的羅華說:“你還是坐着吧!別打了我的碗了。”羅華也笑說:“打了,下次就去我那做了。”我接道:“這是你說的,下次,就去你哪坐,就讓你一個人去收拾了。”

深夜裏,路上擺攤的也收攤了,靜靜的夜空,朦朦的滿月,很像一個被煎胡了的燒餅。我不是很喜歡吃燒餅,被煎得油膩膩的,很是上火。爲何會突然想到它,完全是純屬巧合了,因爲羅華說過,他最喜歡的家鄉小吃,就是燒餅了,看到半醉半醒的他,現在若問起,他也一定是答非所問了。

他這一路上,看似醉了,也沒停歇過,一個人說着不知所云的話,還好是夜深人寂裏,沒人看得見了。也許是這看不清的黑夜,給了他半清半楚的醉語。我一直送到他住的樓下,看見他上了過道的樓梯,我才轉身走了。

一大早起來,窗外的天空也才微微亮着,淡淡的曙光,也像在冬眠了,無疑今天又是一個很冷的陰天。其實,在南國的冬天裏是不冷的,就是到了最低溫度都有七八度的,只是平常裏我們都習了二十來度的日子,突來這麼一遭的低溫,再加上沿海的風又大,走在外面就感覺冷多了。

明明我可以不用起那麼早的,明明我也可以不用那麼趕時間的,因爲我的回家之心早已淡了或是冷了,可是就在買票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忍不住買早了一天,那種感覺,就像加速的心跳,已不由我控制了。

今晚的火車票,這麼趕時間的火車票,下班後肯定是來不及收拾回家的行李,還有打掃小屋了。看着小屋裏淡淡的燈光,起來的那一刻,我停頓了一下,像是沒睡醒來了。因爲這一刻,我忘了自己是先刷牙洗臉,還是先收拾行李,或是先打掃小屋來的。直到愣了半天,我才晃過神來,還是先梳洗了。

一個小小的揹包,無論我走到哪裏,我都是這麼簡簡單單地回家的,這簡單的行李卻一直沒變過,揹包裏只放了一套換洗的衣服,提在手裏也感覺不出重量來,可是回家的心,卻慌忙的很。

靜靜的小屋,平日裏還算乾淨吧!從前認識我的朋友說,你是不是有潔癖症,哪見過像你這麼愛乾淨的男孩子了。後來,跟他們一起久了,我也就放低了自己的標準,宿舍裏只亂不髒了。天亮後,我也只隨意地收拾一下就出門了。

這一整天裏,與其說是在上班,不如說是在等待與擔心了,一顆等待回家的心,與一顆擔心趕不上車的心,競然是同一顆心了,我這一整天裏,也必將是亂糟糟的。

確實如此了,抽檢的大姐都拿着不良品找了我好幾回了,還說今天這是怎麼了,沒睡醒嗎?競流這麼多不良下來了。站在一旁的邱總也在說,看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就是放個長假嗎?看把你高興得成個啥樣了。其實,面對生活,我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回家早已沒了那份興致,爲何還會把自己弄得亂糟糟的。

時間真是一劑良藥,無論是多麼糟蹋的一天,它還是會默默地帶你走過。而我,就像時盤上的一個跳動的小丑。

捱到了下班,爲了趕上傍晚六點的汽車,我更是一刻都不能停留了,從廠區到住的老鎮,再到新鎮上坐到汽車去廣州,我只剩下這四十分鐘的坐車時間,也難怪白天都在考慮這件事,直到坐在了汽車上,我這一顆心才歸靜下來。

夜幕降臨,大都市的夜景,千燈萬火,繁華繽紛,雖然只是這匆匆的一瞥,終歸人心不是草木做的,是羨慕也吧!是遺憾也吧!我終歸只是一個流浪的過客。

傍晚,大巴師傅把我們扔在橋上的路邊,我們不解地問他,爲什麼不進站呢!我們明明是到車站裏上的車,又不是路邊坐的黑車。不知爲何,反而惹惱了他是的,反而是我們的錯似的,他氣乎乎地說:“叫你們下就下,哪那麼多廢話。”我們當中也有脾氣不好的,說:“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們可沒少花一分錢,”還有的說:“你這麼不負責,我要打電話投訴你。”不說還好,這一說,他便更來勁了,你們愛乍辦就乍辦,到底下不下車,不下我就關門了。

橋的正對面,就是廣州火車站了,想起十年前我第一次來南國時,眺望到那屋頂的那一排大字時,內心是滿滿地激動,彷彿有着一種莫名的動力。到如今,十年過去了,平淡的內心再無想法了,感覺那一排字,與我何干了,一個連自己都挽救不了的人,有什麼資質去談家談國了。

在這個人羣熙熙攘攘的路口,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它的味道,既驚喜又驚歎,陌生的是它的一年一變的環境,既憧憬又驚慌了。還記得十年前的第一次回家時,到這坐火車的情景。

這並不是一次很好的回憶,但人總是不會忘記傷痛的記憶,其實也說不上什麼了,因爲後來長大了,見的世面多了,也知道了,人是要在挫折與欺壓中長大、成熟的。

那時我們年少,又是頭一次出遠門,在這樣一個荒亂又驚恐的地方,被人給坑了也是一件自然的事了。就是在這個橋上,我們不知道怎麼下橋,怎麼又過天橋才能走到對面的火車站。我們又不敢問別人,自然給那些假面善良的人有鑽空子的機會,他們就幫我們帶下路,從下橋到過天橋,也就是百來步了,他們競收了我倆每人一百塊錢的路費,十年前的一百塊還是較值錢的,那時他們人多,廣場一一靠擾來都是他們的人,嚇得我們只能是默默的屈就了。

不知爲何,我每走一步,都會想起從這裏經過的一次次的回憶,從橋上,到天橋,再到廣場上,有許多的不一樣的畫面,有慈祥的,有坑人的,有歡喜的,也有傷心的,可都像人生的記憶,只垂睡在這片星空下了。

夜空下,我孤自一個人站在這個喧譁的星空下,雖然多了許多穿制服的維持治序的工作人員,但我的一顆坎坷的心,還是在撲通撲通地跳,就好像壞事前的徵兆,我不僅感嘆道,這又是一年的春運了。

什麼叫作春運,捫心自問,只有身陷這樣的人羣裏,從一個擁擠的棚子轉到另一個擁擠的棚子裏,這其間裏,不乏許多無奈地呻吟,有老人的嘆息聲,有病者的咳嗽聲,還有小孩的哭鬧聲。當然,還有棚外那些提前一兩天來的,就睡在了路邊角落裏的農民工了,這便叫作春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