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師散文

是的,我是老師。

我是老師散文

我上街買菜、到服裝店買衣服、到美容店做護理,常常有人問我,你是老師吧?我問他們是怎麼知道的,他們都說,一看就像。於是常常搜尋自己身上老師的標誌。上完課我總是用自帶的毛巾將粉筆灰擦拭得乾乾淨淨,身上沒沾過星點白痕;雖然課時多,我常年喝胖大海,咽炎一直沒機會接近;“久立傷骨”,下課時我儘量活動雙腿,所以雙腿筆直未見靜脈曲張的症狀。於是我常常疑惑,別人從哪裏看出我是老師的呢?

但我確確實實是老師,當老師是我少年時的一個夢。夢想這個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我想一定是醉人的香醇,或許還和魔咒有關,誰要是中了夢想的蠱,都會義無反顧。當初,因爲老師這個夢想,我在高考志願表上依次填上河北師範學院、唐山師專、廊坊師專、衡水師專、承德師專五個志願。填志願時,我一臉的莊嚴。70年代出生的我從現代的大學生的眼光看是幸運的,趕上了“鐵飯碗”,不用考慮畢業分配的問題,國家會給你安排好一個崗位,只等你欣然“赴任”,於是那些想跳出“龍門”、跳出“農門”的農村學子們,填報志願首先考慮的是報哪個志願回不了農村。我則和他們不一樣,因爲我有一個夢想,當個老師。這個夢想是一個19歲的老師種到我心裏的,總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她的情景,她穿一件粉紅的的確良襯衫,梳着兩條長長的大辮子。

那一年我剛剛戴上了紅領巾,升入一年級。開學第一天,我們列隊站在校園裏,校園的大喇叭裏播放着歌曲《少年少年祖國的春天》。突然覺得高年級的同學們騷動起來,頭都扭向了校門口。原來,從校門口來了三個騎車的人,兩男一女。我一下子被其中那個粉紅的身影吸引住了,我的`目光追隨着這個身影一直到學校辦公室裏,我使勁踮起腳,觀望那個被窗臺隔起的粉紅色的上半身。我把手放在嘴脣上,出神地想:讓她做我的老師該多好。一會兒,她走出辦公室,來到我們一年級的隊伍前,把我們帶到了教室,她真的做了我的老師,一做三年。後來我們知道,她叫劉會豔。

追隨着光陰的腳步一路行走,人總要忘記很多東西,關於劉老師的記憶不完整,但很清晰。那天我們在教室坐好後,窗外傳來嚶嚶的哭聲,是個叫麗娜的女孩,她考試不及格,沒能升入一年級,學校讓她在幼兒班多上一年。劉老師問明情況後,溫柔地把麗娜牽入了教室裏,她用她的善良她的愛心接納了一個不及格的小女孩。

劉老師很靦腆,常常臉紅,現在我還能回憶起她臉紅的樣子。一害羞,她的臉就通紅通紅的,紅到額頭、耳根。

劉老師會彈風琴,“六一”兒童節,班裏選節目,她把我叫到辦公室裏,她彈琴,讓我唱《春天在哪裏》,我唱的很不在調,因爲我的注意力沒有集中在唱歌上,我老在後面偷偷觀察她黝黑的長辮子,還有她美麗的脖子,至今我還記得她脖子後面右側有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

夏天,教室前的大槐樹開滿了潔白的槐花,馥郁的花香引來無數的蜜蜂。我們這些物質匱乏年代出生的半大孩子比蜜蜂還饞,有風時,槐花紛紛飄灑,我們會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去接住那些雪白的精靈,然後把中間的長蕊,放入嘴裏,輕輕咀嚼,絲絲甘甜就爽爽地浸入心裏。課間,我們在樹下跳皮筋、丟沙包。有時,劉老師會讓人搬來一把凳子,坐在槐樹下,讓我們這些小女生伏在她的腿上,給我們捉頭髮上的蝨子。那時,幾乎每個女孩頭上都有蝨子,上着課,蝨子會大搖大擺的在我們頭頂上爬來爬去。我們使勁地撓,很多女孩地頭上都撓出了膿瘡。劉老師就挨個給我們捉,捉完又幫我們梳一個好看的髮辮。做了老師後,常常讀到講某個老師如何如何愛生如子的故事,哪個故事比得上一個漂亮乾淨的19歲的的女老師,給一個個頭髮髒兮兮的小女孩捉蝨子那麼溫暖感人呢?

和劉老師在一起的日子過得飛快,兩年的時間竟不覺中遺落在了身後,我們升入了三年級。我認識劉老師後不再讓媽媽剪頭髮了,我的頭髮也留得很長了,劉老師的頭髮卻突然剪短了。沒了長辮子的劉老師在我看來像沒了翅膀的天使,我偷偷難過了好長時間。後來我們知道劉老師剪髮是因爲她結婚了,我們這羣小屁孩們甚至還了解到她愛人在臨縣,是她的同學。在我升到四年級的時候,劉老師調到她愛人所在的縣城,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她。只是,最初的一段時間我常常夢到她,常常偷偷哭泣,我想念我的劉老師,沒有人知道,連劉老師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個小女孩是多麼地熱愛她。

我如願以償的上了師範,第一志願錄取的。大學畢業後,的確良、麻花辮早已退出了人們的生活。上班第一天,我把一頭披散的長髮編成了一根麻花辮,別人笑我的髮型顯得土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爲了觸摸一段記憶、懷想一個人。隔着時空我想告訴她,長大後我就成了你。從此,黑板成了我唯一的土地,我兢兢業業、不辭勞苦,種植着一種叫做知識的莊稼。春耕、夏種、秋收、冬藏,不拘農時,年年豐收。那方小小的講臺,很短暫的一段路程,將耗盡我整整一生。

我的外表不曾帶着老師的標記,但老師的神韻已融入到我的骨子裏,我講話的語氣像老師,我走路的姿勢像老師,我純淨的眼神像老師,我安詳的神態像老師,我呼吸的節奏像老師……

是的,我是老師。有一天,我拄着柺杖站在槐花飄香的樹下,凝神遐想,風揚起我頭上的一綹白髮,你遠遠地見到我,我還是希望你輕輕地說一句:哦,這裏站着一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