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讀後心得範文參考

紅與黑,兩種色調相反、反差極強烈的色彩的並列,在1830年成爲了司湯達一部小說的名字。自小說問世以來,書名一直是衆多文學評論中必然提及的一 筆,也不斷地引領着讀者反覆玩味,樂此不疲,引發無盡的猜測和遐想。以兩種色彩的對立作爲小說標題似乎是司湯達的獨特偏好,其另兩部作品《紅與綠》、《紅 與白》(原名《呂西安婁凡》)莫不屬於此類。書名乍一看覺其模糊晦澀,不可捉摸,然將全書反覆咬嚼之後再細細體味,深覺這兩種顏色確實濃縮了作品最精華 的意義和價值。色彩的語言是無限豐富的,對美術有過專門研究並寫出過《意大利繪畫史》的司湯達想必深知這一點。

《紅與黑》讀後心得範文參考

紅與黑,其基本含義一般被認爲分別代表了小說主人公於連的兩條人生道路:投身於紅色的軍旅生涯在戰場上建立光榮功勳和披上黑袍,去當教士。由這一基 本喻義化出了諸多對假設:行伍與教士階層,革命與反動,血與黑袍,激情與死亡,可在紅道和黑道上下注的輪盤賭,紅黑相間的於連的勳章,……該如何解讀這個 書名?該如何去理解整部作品?又有否可能通過作品窺探到作者本人的種種?

紅與黑,作爲兩種切實可感的色彩在整部小說中出現了多次,爲思考這兩種色彩的深層的象徵意義和挖掘小說的主旨提供了基本信息。

紅與黑,首先表現爲軍職和聖職的對立。於連生於拿破崙時代,呼吸過那個時代充滿了刀光劍影和光榮功勳的空氣,從少年時代起,就抱定了要出人頭地的決 心,做過無數英雄偉人的美夢,立志像拿破崙那樣,憑藉身佩的長劍擺脫卑微貧困的地位,年及三十立功於戰場而成爲顯赫的將軍。然而,正當他即將進入英姿勃發 的年齡,時代風雲變幻,拿破崙慘敗於滑鐵盧,被大革命推翻了的波旁王朝實現復辟,平民青年通過個人才智而飛黃騰達的道路即被堵塞。於連是那一代人——今天 被稱作“世紀兒”們中的典型代表。他們的夢想與追求,他們生不逢時的悲劇與幻滅失落,繆塞用詩意的語言作了精彩的概括和表述:

“憂愁的一代青年,當時就生活在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上,所有這些孩子都是那些以自己的熱血灑遍大地的人們的骨肉,他們生於戰火之中,而且也是爲了戰 爭而誕生,十五年中,他們夢想着莫斯科的皚皚白雪和金字塔那兒的陽光,他們頭腦中裝着整個世界,他們望着大地、天空、街道和大路,但如今全都空空如也,只 有他們教區裏教堂的鐘聲在遠處迴盪。人們則對他們說:‘去當神父,’當孩子們說到希望、愛情、權力、生活的時候,人們仍然對他們說:‘去當神父吧!’”

歷史經歷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革,對他們而言,時代與社會已是一片空虛,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去當教士。當於連看到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法官在一場無聊的 糾紛中被一個小小的教士所擊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神父就有三倍於拿破崙手下大將的收入,他聰明地覺察到,在他生活的時代必須改變策略才能實現飛黃騰達的偉 大計劃。他不再提起拿破崙的名字,而開始發奮攻讀神學,希冀用《聖經》和《教皇論》作爲自己向上攀登的墊腳石。他把對拿破崙的狂熱崇拜和對帝國的緬懷、向 往埋在心底,但時時於不經意間在言行舉止的細枝末節上顯露無遺。於連一出場就是在偷偷地閱讀拿破崙的《聖赫勒拿島回憶錄》;他入世的第一步,到德雷納爾 家任家庭教師時竟隨身藏着拿破崙的頭像。他不僅懷着在復辟王朝的統治下被視爲忤逆的敵對的政治嚮往和異端的價值標準,還外化爲自己的行爲,在那個壓抑他、 扼殺他、擠兌他的社會裏,一直神經緊繃,心理戒備,無時無刻不在準備進行戰鬥。而在這種戰鬥的心理準備中,他總是把拿破崙作爲激勵鬥志的榜樣,以拿破崙的 回憶錄作爲汲取精神力量的源泉。

光榮與夢想和幻滅與死亡同樣化身爲紅與黑兩種色彩。於連沒有宗教信仰,沒有對來世的恐懼,有的只是一腔的雄心壯志和滿腦子的冒險精神,生活對於他是 一場殘酷的搏鬥,要麼爲榮譽、地位、財富及一切現世幸福而生,要麼希望破滅粉身碎骨而死。他拒絕了朋友富凱爲他提供的一條平穩的發財道路,不想過一種安 穩、自足而平庸、乏味的生活,他不能讓歲月消磨掉博取榮光的激情,寧願冒九死一生的危險去探求一條飛黃騰達的捷徑。他懷揣野心在尖角嶙峋的社會裏孤軍奮 戰,卻得不到命運的眷顧,最終碰得頭破血流,敗下陣來。失敗的代價是失去生命。於連並不懼怕死亡,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死亡、生存與永恆在他眼中仍是個 “對於頭腦發達到足以領悟的人而言”的“十分簡單的問題”。在他看來,生命的全部意義在於投入爲謀求個人幸福而奮鬥的偉大事業,庸碌地活着實與死亡無異。 當所有幻想的不可實現性在他面前驟然呈現的時候,他選擇了拒絕乞求赦免,因爲即便能逃脫司法的懲處而苟延殘喘,命運的判決也早已把他投入了萬劫不復的地 獄。最後在法庭上的那段發言是他生命的絕唱。個體的生命如一顆流星,在光榮與死亡的較量中,在紅與黑的交纏中,從絢爛走向毀滅。

紅與黑也表現爲個人與社會的激烈衝突。於連屬於大革命以後成長起來的中小資產階級一代知識青年,受大革命種種新觀念的薰陶,拿破崙豐功偉績的鼓舞, 早在心中粉碎了封建等級的權威,而將個人才智視爲分配社會權力的唯一合理依據。他雄心勃勃,意志堅強,在智力與毅力上遠優於在惰怠虛榮的環境中長大的貴族 青年,只是由於出身低微,處處受人輕視。對自身地位的不滿,使他對這個社會抱有一種天生的仇恨;對榮譽和財富的渴望,又引誘他投入上流社會的角鬥場。“由 於受遭人歧視的想法的困擾,主人公就像一匹受驚的馬,隨時隨地準備全力以赴投入戰鬥,擊退那些有權譏笑和懲處的人。這是一個與整個社會抗爭的不幸的人。” 同時,追求財富的目標的第一步是離開韋裏埃,“他在這兒的所見所聞,使得他的想象力都僵化了”,他要“拿起武器”,向上流社會進軍。他代表着資產階級個性 中最有活力、最有進取心的一面,其對立面是腐朽落後的復辟勢力。他以平民意識對抗封建等級觀念,以個人價值對抗高貴出身。於連的以個人爲核心的、與封建觀 念相對立的思想體系,決定了他和那個行將滅亡的社會之間不可調和的衝突,也註定了他無可挽回的悲劇命運。他的才智受到某些人的賞識,卻招來更多人的仇恨, 人們千方百計給他的成功設置障礙,終於完全粉碎了他的幻想,最後在法庭上,他總結自己的一生爲:“我是一個反抗自己的卑賤命運的農民”。

於連的不幸在於懷着熾熱的觀念走進一個感情日漸冷漠的世紀。作爲拿破崙的熱情擁護者,英雄業績、偉大事業和自由的嚮往者,他從充溢的感情出發尋找一 種比現實生活所允許的更高、更明智、更輕鬆的生存形態。而這個虛假、世故和冷冰冰的世界卻滿懷敵意地始終站在他的對立面。他曾經有意或無意向現實妥協,變 得自私、虛僞、狡詐了,原來的理想主義觀念被所謂“清醒”的理智的光焰漸漸燃盡。然而他畢竟不屬於那個統治階級,當被那個階級當作卑賤的敵人徹底地拋棄 時,他才猛然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絕望地與那個階級徹底決裂,在痛苦中迴歸自己真正的靈魂王國。但這時他的生命也行將結束,一個桀驁的靈魂在命運的座標上簡 短而崎嶇的軌跡終於不再延續。紅色的鮮活的光點最終爲周遭的濃黑所吞沒。

司湯達不同於巴爾扎克,在他眼中藝術的重要任務不是描摹宏觀世界,反映業已存在的現實,而是把個人的自我的微觀世界擴展成大世界。他透過於連的心靈 折射紛紜繁複的現實關係,通過個體人物展現時代、社會的本質特徵。反過來,也不難發現,存在於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矛盾、衝突與鬥爭也不可避免地內化爲主 人公自身的精神世界。於連自己就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就是紅與黑的化身。

歷史的`劇烈顛簸給這一代人帶來的陣痛和眩暈,是“世紀病”的精神病根。對歷史反覆的失望、反感、怨恨,對拿破崙帝國的嚮往、緬懷和理想化情感,是 “世紀兒”們基本的精神狀態。於連身處這個時代,有這兩方面情感的明顯印記,但他不同於那些沉溺於個人情感的泥潭、在生活中找不到依傍、個性單一扁平的 “世紀病”患者:他不像塞南古的奧倍曼和夏多布里昂的勒內那樣因不滿現狀而逃避現實,不像貢斯當的阿道爾夫和繆塞的沃達夫那樣因百無聊賴而在愛情中尋求排 遣,也不像巴爾扎克的拉斯蒂涅和呂西安,除了名利之外沒有其它信仰……於連的性格要複雜、微妙得多。他是啓蒙思想的信徒,政治上的雅各賓派,拿破崙的崇拜 者,他爲尋求個人幸福和自我價值的肯定而投身人生的戰場。爲了成功,他使自己的行爲與真實思想分離:根本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把整部《聖經》看作謊言,卻需 要裝出一副熱烈的、虔誠的面孔,將《聖經》和《教皇論》讀到倒背如流;明明憎恨貴族特權,卻不得不用包藏着“痛苦的野心”的熱忱去料理侯爵的事務,甚至冒 着生命危險爲反動貴族的祕密會議送情報……在那個腐朽的“上流社會”裏,他是唯一能以冷靜、批判的眼光觀察一切的人,他洞悉貴族階級的僵化保守、平庸無 能,耶穌會教士的僞善、貪婪,資產階級暴發戶的寡廉鮮恥,並在心裏痛斥、咒罵這一切。然而,他的人生目標驅使他進入“陰謀和僞善的中心”,與那些“社會蠹 賊”周旋,最終達到分享他們的利益與特權的目的。

於連全部的武器只是:野心與虛僞。但這兩件武器並不鋒利,在變幻的現實中它們每每或磨鈍了利刃,或消隱了寒光。野心是於連行爲的原動力,是獲得他的 理想生活的重要手段,然而野心在他身上卻表現出雙重性。“它(指於連的野心)有時表現爲一種強大的力量,有時卻是一種朦朧的願望,變化的形勢隨時可以使之 沉睡獲將之喚醒。事實上,它是和對立的願望,或者復仇的願望相聯繫的,並隨着這種願望的強烈程度變化而波動不定。”甚至可以說,野心並不是於連固有的特 質,它只是在特殊的原因下才冒出來。於連“野心勃勃,因爲憑着細密的心思,他感到有去獲取金錢帶來的幾多歡樂的需要”。抑或,“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於連 就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他的野心勃勃的計劃裏”。而當他處在幸福的當頭,相反,“於連不再去思考他的野心,以及他那些實行起來困難重重的計劃了”。當他獲得十 字勳章時,他想到的是“我當遵照給我勳章的政府的意旨行動”;當他征服了侯爵小姐,接受了侯爵贈與的領地、封號和騎士頭銜,以爲即將實現自己的一切願望 時,他大喜過望,原先的野心頃刻消散殆盡。於連的野心並非源於根深蒂固的征服這個社會的鬥爭策略,社會的接受和承認是他的野心的絕好的消除劑。再看虛僞。 於連深知在這個充斥着謊言與假象的世界中,一套必要的策略是生存所不可缺少的,虛僞是掩蓋內心、求得發展的最好的工具。他也自知並暗自宣稱自己是虛僞的, 同時處處實踐着他的虛僞。然而,事實是他有太多與包圍他的社會格格不入的特質,阻礙着他將受公共輿論贊許的那些個角色演得爐火純青。在僞裝的實踐中他少有 成功,往往在激起他極端厭惡和沮喪的時刻敗下陣來。瓦勒諾家的晚宴上,當人們禁止隔壁貧濟院的窮人唱歌后,“儘管於連有過多次運用虛僞的經歷,但此時他感 覺到一顆大大的淚珠順着他的臉頰滑落”。 內心的真實情感一不小心衝破虛僞的面具而赫然顯露出來。在扣問自己的靈魂時,於連終於不堪虛僞的重負,重新直面心靈的本真。由此觀之,於連只是一個蹩腳的 野心家和虛僞者。

若熾熱的勃勃雄心是“紅”,陰鬱的虛假和僞善是“黑”,“紅”即不時爲“黑”所玷染,“黑”又常常淡化、褪去本色,隱約透出“紅”的影子。紅與黑的主題在於連的身上既對立,又融合,在不斷地交戰、妥協與滲透中將人物的命運層層鋪開,將作品的主旨推向頂點。

紅,與,黑,從這兩種色彩中可解讀出無限豐富的內涵。矛盾,是所有解釋的共同本質。一位現代詩人有兩句詩:這個世界充斥了色彩/ 色彩中存在着矛盾/ 所以這個世界充滿了矛盾。這幾句詩作爲論斷來講在邏輯上很難說是經得起推理的,但卻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看待世界組成和運行的哲學的角度,頗有些味道。對於紅 與黑,各人有不同的解讀,能從玩味和體驗中獲得些許審美樂趣,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