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 《武威送劉判官赴磧西行軍》

岑參的《武威送劉判官赴磧西行軍》洋溢着積極樂觀的情緒,構思精巧,別具一格。

武威送劉判官赴磧西行軍⑴

火山五月行人少⑵,看君馬去疾如鳥。

都護行營太白西⑶,角聲一動胡天曉⑷。

【註釋】

⑴武威:即涼州,今甘肅武威。判官:官職名,爲地方長官的僚屬。磧西:即沙漠之西,指安西。行軍:指出徵的軍隊。

⑵火山:即火焰山,在今新疆,從吐魯番向東斷續延伸到鄯善縣以南。

⑶都護行營:指安西節度使高仙芝的行營。行營:出征時的軍營。太白:即金星。古時認爲太白是西方之星,也是西方之神。

⑷角:軍中樂器,亦用以報時,略似今日的軍號。

【白話譯文

五月的火焰山行人稀少,看着您騎馬迅疾如飛鳥。

都護軍營在太白星西邊,一聲號角就把胡天驚曉。

【創作背景】

唐玄宗天寶十載(751年)五月,西北邊境石國太子引大食(古阿拉伯帝國)等部襲擊唐境。當時的武威(今屬甘肅)太守、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將兵三十萬出征抵抗。此詩是作者於武威送僚友劉判官(名單)赴軍前之作,“磧西”即安西都護府。

【賞析】

這首詩載於《全唐詩》卷二百零一,是一首即興口占而頗爲別緻的送行小詩。首句似即景信口道來,點明劉判官赴行軍的季候(“五月”)和所向。“火山”即今新疆吐魯番的火焰山,海拔四、五百米,岩石多爲第三紀砂岩,色紅如火,氣候炎熱。尤其時當盛夏五月,那是“火雲滿山凝未開,鳥飛千里不敢來”(《火山雲歌送別》)的。鳥且不敢飛,無怪“行人少”了。所以此句還寫出了火山赫赫炎威。而那裏正是劉判官赴軍必經之地。這裏未寫成行時,先出其路難行之懸念。

接着便寫劉判官過人之勇。“看君馬去疾如鳥”,使讀者如睹這樣景象:烈日炎炎,黃沙莽莽,在斷絕人煙的原野上,一匹飛馬掠野而過,向火山撲去。可見那騎者身手是何等矯健不凡。以鳥形容馬,不僅寫出其疾如飛,又通過其小,反襯出原野之壯闊。本是“鳥飛千里不敢來”的火山,現在竟飛來這樣一隻不避烈焰的勇敢的“鳥”,令人肅然起敬。這就形象地歌頌了劉判官一往無前的氣概。全句以一個“看”字領起,讚歎嘖嘖聲如聞。

“都護行營太白西。”初看第三句不過點明此行的目的地,說臨時的行營遠在太白星的西邊──這當然是極言其遠的誇張。這樣寫卻顯得很威風,很有氣派。細細品味,這主要是由於“都護行營”和“太白”二詞能喚起莊嚴雄壯的感覺。它們與當前唐軍高仙芝部的軍事行動有關。“太白”,亦稱金星,古人認爲它的出現在某種情況下預示敵人的敗亡(“其出西失行,外國敗”,見《史記·天官書》)。明白這一點,末句含意自明。

“角聲一動胡天曉”這最後一句真可謂一篇之警策。從字面解會,這是作者遙想軍營之晨的情景。本來是拂曉到來軍營便吹號角,然而在這位好奇詩人天真的心眼裏,卻是一聲號角將胡天驚曉(猶如號角能將兵士驚醒一樣)。這實在可與後來李賀“雄雞一聲天下白”的奇句媲美,顯出唐軍將士迴旋天地的凌雲壯志。聯繫上句“太白”出現所預兆的,這句之含蘊比字面意義遠爲深刻,它實際等於說:只要唐軍一聲號令,便可決勝,一掃如磐夜氣,使西域重見光明。此句不但是賦,而且含有比興、象徵之意。正因爲如此,這首送別詩才脫棄一般私誼範疇,而昇華到更高的思想境界。

此詩不落一般送別詩之窠臼。它沒有直接寫惜別之情和直言對勝利的'祝願。而只就此地與彼地情景略加誇張與想象,敘述自然,比興得體,頗能壯僚友之行色,惜別與祝捷之意也就見於言外,在送別詩中堪稱獨具一格了。

拓展閱讀:邊塞詩人岑參墓中的帳單

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羣(位於新疆吐魯番市以東42公里處),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古墓地之一,有“地下博物館”之稱。這裏埋葬的是從西晉初年到唐代中期的人。讓人想不到的是,絕大部分死者竟是內地漢人的後裔,其墓制形式也與當時內地大致相同。

神祕的阿斯塔那讓我們領略了與生命息息相關的溫情,從古墓中出土的“吐魯番文書”,內容包羅萬象,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教育、交通、日常生活等方方面面。尤其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考古工作者在506號墓穴中,意外地發現了盛唐時期著名詩人岑參留下的一紙賬單。

岑參的這張賬單,糊在一個獨特的罩在屍體的紙棺上。紙棺大小如木棺,只是沒有底。在阿斯塔那古墓,很多死者上面都罩着一個紙糊的棺材,並伴有紙糊的衣帶、鞋等隨葬物品。可能是古代時紙張珍貴稀少,用過的紙不會隨便扔掉,而是再做他用。這些隨葬品所用的冥紙就是當時使用過的文件、檔案、書信、賬本等,上面的文字均是用漢文墨筆書寫。這些紙做的隨葬品拆開來,就是聞名天下的“吐魯番文書”。岑參的這張賬單,就出自其中,這是詩人無意間給我們留下的珍貴文物。

試想,在邊塞的風雪大漠中,年輕的詩人岑參也是一位意氣風發、胸懷壯志的青年,他征戰馳騁在大漠邊關,往來於天山、輪臺、雪海、交河等地。他常飛馬而來,在驛站稍事休整,備足糧草,又跨馬匆匆而去。在天寶十二年至十四年(公元 753~755年),西州等驛站的馬料出入賬上有一筆清楚地記載着:

“岑判官馬柒匹共食青麥三豆(鬥)伍勝(升)付健兒陳金”

經查史料,天寶末年,在駐節西州的北庭都護,伊西節度使封常清幕府中當判官姓岑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岑參。所以史學家斷定這裏的“岑判官”就是岑參。這筆賬說的是,岑參等人的七匹馬在驛站用了馬料,把馬料錢付給了驛卒陳金。就是這張賬頁,不知被什麼人糊在了一個紙棺上,在1000多年後,奇蹟般地被考古工作者在古墓中發掘出來。

看着這行墨跡青青的原始記錄,一千多年前這位著名的詩人戎馬倥傯、轉戰大漠時的形象,躍然浮現在眼前。岑參曾兩度出塞,前後在邊塞生活了6年,寫了大量的邊塞詩,他的詩氣勢雄渾、色彩瑰麗、想象豐富、筆法多變,呈現出一幅幅奇異而又壯美的塞外圖景。

以岑參、高適爲代表的邊塞詩,之所以能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成爲一個重要的流派,主要原因應該是這些詩人,普遍具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洋溢着開拓進取、建功立業的激情與夢想。他們首先是保家衛國、英勇殺敵的戰士,然後纔是激情洋溢的文人才子。正是這種粗獷豪邁的氣質,造就了令後人永遠仰慕的盛唐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