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朦朧中見光明--談《小桔燈》人物形象的塑造(網友來稿)

長沙市雅禮中學      徐昌才

於朦朧中見光明--談《小桔燈》人物形象的塑造(網友來稿)

冰心以女作家獨特的敏感、細膩、生動、含蓄的筆調在《小桔燈》裏爲我們塑造了一位機警勇敢、沉着鎮定、樂觀自信的小姑娘的形象,透過這一人物形象的外觀,我們瞭解到解放前一幅廣闊的生活圖景,也看到革命者是在怎樣艱難的環境裏與敵人進行屈死的鬥爭的一個個場面。正是從作品的這種社會意義上講,我認爲,《小桔燈》的藝術魅力當首推小說主人公的塑造。

《小桔燈》是怎樣塑造小姑娘這一形象呢?通觀全文,我們不難發現,作者主要運用了肖像描寫、語言描寫、神態表情描寫和動作描寫等手段來塑造人物形象。下面,我想從這幾個方面來分析一下作品人物形象的塑造。

(一)肖像描寫。《小桔燈》一文中對小姑娘的肖像描寫只有一次,那就是當“我”第一次接觸小姑娘時,看到“她”只有八九歲光景,瘦瘦的蒼白的臉,凍得發紫的嘴脣,頭髮很短,穿一身破舊的衣褲,光腳穿一雙草鞋,正在登上竹凳想去摘牆上的聽話器。從此,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小女孩,破舊的衣褲、赤裸的雙腳,發紫的嘴脣,瘦白的臉蛋,無不向人們展示,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過早地飽受了她不應接受的生活的磨難。她出身貧寒,生活的艱辛坎坷使她過早地成熟了,儘管她只有八九歲光景,可是,家庭的重擔還是無情地落在她瘦弱的雙肩上。她沒有像一般兒童那樣幸福愉快地度過自己的童年,相反,處於那個時代的她的父母親一樣,她以成人的堅毅頑強去對待生活中一個又一個的厄運,併爲之付出了不可估量的代價。

顯然,這唯一的肖像描寫向我們展示了她的生活際遇,但是對於她的性格和思想了解,我們還是模糊。

(二)語言描寫。言爲心聲,以一個人的語言往往能夠折射出她內心世界之光。其實《小桔燈》主人公的鎮定、勇敢、樂觀、善良也大都可以從人物的言談中窺知一斑。

“我”和小姑娘第一次接觸時,從“我”與她的談話中可知,她的語言乾脆果決,語調急促,表意清晰完備而決不模棱兩可。這說明她並非一般的八九歲的小姑娘,而是一個在特定環境裏成長起來的類似成人諳熟事理的精明能幹的小姑娘。她的答話,要言不煩,點到即是,充滿了一種鎮定感和些許的焦慮感,這說明她內心深處的活動是複雜的,渴望早點打電話給胡大夫以便使她儘快到“我家”給媽媽治病的焦慮和由於過早成熟,歷經風雨而顯示出來的鎮定交織在一起,活脫脫地把一顆純潔美好的心展示在我們面前。因此,我們說主人公語調的穩重急促,表意的清晰完整足以體現了她沉着鎮定的性格和純潔善良的心願。

當我第二次和小姑娘接觸的時候,我問她大夫是否來過,她說:“來過了,給媽媽打了一針……她現在很好。”她又像安慰我似的說:“你放心,大夫明早還要來的。”從這兒可以看出,我十分關心她母親的病情,小姑娘也很善於體察人意,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一陣子說話來安慰我。照理,她的母親,病倒了,她很痛苦,我應該安慰她纔是(其實,我的關切的詢問也正是如此),可是,現在由於我的急切詢問,反倒使她安慰起我來。這就足以見得她的善察人意、心地善良的品格和臨危不亂、鎮定自若的處事態度。“她現在很好,”“你放心,大夫明早還會來的。”除了更多的安慰人心之外,也頗帶幾分堅強和自信,當我問及她的母親是否吃過東西的時候,她笑着說:“紅薯稀飯--我們的年夜飯。”春節吃“紅薯稀飯”,可她還笑呢!苦笑?否也!她不因生活的艱辛貧苦而悲觀失望,相反,而是滿腔熱情,以笑臉來對付一個又一個的厄運。多麼堅強的女孩!在她身上,革命者的堅毅頑強和樂觀自信的品質得到了深刻的體現。

我問她家裏還有什麼人,她說:“現在沒有什麼人,我爸爸到外面去了……”,“現在沒有人。”好一個“現在”,弦外之音即是,將來我和爸爸將會在一起過幸福日子的。眼下,爸爸的離家只不過是暫時的離別而已。由此可見,小姑娘堅信,她的爸爸一定會回來,她沒有悲觀失望,而是滿懷信心地等待。“我爸爸到外面去了……”答話巧妙含蓄,不直接點明爸爸的去處,說明她的機警精明。對於一個陌生人,她怎麼能夠隨便說出爸爸作爲一個革命工作者的真實身份和去處呢?同時,“到外面去”又不失樂觀自信之感。

當我離開她家時,“她又像安慰我似的說,不久,我爸爸一定會回來的。那時,我媽媽就會好了。”“我們大家也都好了!”兩個“好了”,含義不同,前一個指媽媽病癒,心情舒暢;後一個側重指解放後我們大家都能過上幸福生活。它們都充分體現了小姑娘的樂觀自信。對未來,她充滿了信心,自始至終,對於生活她都保持了一種積極進取的態度。這不能不促使人們去思考,她爲什麼能矢志不移的以一種積極樂觀的態度來對待生活呢?而課文爲了彌補讀者這種心理“缺陷”,最後又巧妙地借朋友之口,交代了小姑娘爸爸的身份以及他的一些革命生活。由此,我們恍然大悟:小姑娘樂觀自信,勇敢頑強的生活態度源於她爸爸的革命影響,正是在這種特定的典型環境,鑄就了她的剛強、勇敢和樂觀自信的性格。無疑,從她身上,我們又看到了革命者生死拼搏的動人事蹟。

(三)動作細節描寫。思想支配行動。反過來,行動又反映思想。好的“行動描寫”從來都是爲着更好地揭示人物的“思想”服務的。《小桔燈》在塑造小姑娘的獨特性格時也充分運用了行動細節描寫。或者說行動描寫也是《小桔燈》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種主要手段。從小姑娘的一些舉止行爲,我們同樣可以窺見她的內心活動。

課文中通過“我”的聽覺感受寫了小姑娘進屋打電話的一些輕微動作。“忽然聽見外屋極門吱的一聲開了,過了一會兒,又聽見有人在挪動竹凳子。”“吱”原指小動物發出的聲音,這裏喻指小姑娘開門時發出的細小聲響。顯然,她的動作是相當輕巧的。如果換成“砰”則大爲遜色,因爲“砰”聲響很大,反而反映出小姑娘性情急躁,也失卻了她的謹慎機警。“過了一會兒,又聽見有人在挪動竹凳子。”爲什麼要“過了一會兒”呢?在這“一會兒”內,小姑娘會怎麼想呢?無疑,這“一會兒”的暫停是“吱”的基礎上進行的,小姑娘要仔細觀察一下屋裏是否有人。只有在安全可靠的情況下,她才“挪動竹凳”。顯然,這兒又進一步揭示了她的機警聰敏、謹慎行事。“挪動”意即輕輕地移動竹凳。不難知曉,這也是小姑娘行事謹慎、膽大心細的表現,所以,一“吱”一“挪”這個細節,惟妙惟肖,生動傳神。

其次,作品還寫了我與小姑娘第二次接觸時她的一些舉止行爲。“這小姑娘讓我坐在爐前的小凳子上,她自己就蹲在我旁邊,不住地打量我。”聯繫前文的“招呼我進去”來看,小姑娘諳熟人情世故,待客熱情周到卻又不失小孩子的天真好奇與聰慧機敏。“打量”頗見功力,小孩子一般見到陌生人會遠而避之,可是她卻相反,“蹲在我身旁”,甜甜地向我微笑,輕輕地向我招手,親切的安慰我,熱情地給我讓座,好奇地打量我,這一切近乎反常的表現,無不真實地展現出小姑娘的諳熟世理,熱情好客和天性善良。通過深入的思考,人們會驚歎於小姑娘一家爲革命冒險鬥爭的可貴精神。

再有,當“我”拿出帶來的桔子放在桌邊的小矮桌上的時候,“她沒有作聲,只伸過手拿一個最大的桔子來,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又用兩隻手把底下的一大半輕輕發揉捏着。”儘管她心中有難言的痛楚:媽媽的重病,爸爸的失蹤,年夜飯的寒酸……可是這一切都被一種微笑,一種信念淡化了。她把這種深沉的痛楚埋在心底,而一種堅強的渴望光明追求幸福生活的信念,支持着她。因此,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自然,從容,鎮定。這裏完全沒有一個因內心痛苦而外露出呼天搶地的人的手慌腳步亂,相反,卻是在極度苦中表現出胸有成竹,泰然自若,可見,小姑娘在困難面前是何等的勇敢,沉着,樂觀!還有,這兒的動作描寫也是十分含蓄的。她爲什麼要挑一個大的桔子呢?爲什麼要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僅止是爲了照顧母親嗎?看完全文,我們會爲小姑娘善察人意,熱情善良所震驚。原來,天色已黑,她是爲了製作小桔燈,讓我回家方便啊!多麼聰明可愛的小姑娘!總之,小姑娘的沉着鎮定,熱情善良,精明能幹在此均得到了充分體現。

另有,作品還寫道:“她沒有說下去,只是慢慢地從桔皮裏掏出一瓤一瓤的桔瓣來,放在她媽媽的枕頭邊。”細節描寫,蘊藉含蓄,頗見精神,動作的緩慢穩重摺射她性格的鎮定,沉着和堅毅頑強,同時也透露出她對母親的悉心照料,對陌生人“我”的周密關照。寥寥幾字,形神兼備,傳達了豐富複雜的內涵。

總之,類似以上我所舉的有關小姑娘舉止行爲的描寫,作品中還有不少。通過上面幾例的分析,我們看到,人物的一投足,一舉手,一顰一笑對人物思想性格的揭示具有多麼重要的意義,因此,我們也可以說人物的舉止行爲也是窺探人物內心世界奧祕的一面鏡子。

(四)神態表情描寫。嚴格地說,這也應歸入動作細節描寫中去。鑑於這篇小說所描寫的主人公的神態表情的細微變化獨具特色,我們把它單獨提出來,旨在引起讀者的注意,和語言描寫,行動細節描寫比較起來,小說的神態表情描寫是要少一些,但是,小而精,僅有的幾次神態表情描寫恰到好處,同樣能展示人物複雜的內心世界。

當我掀開布簾時,正準備摘取聽話器的小姑娘發現了我。“她”看見我似乎吃了一驚,“把手縮回來。”“吃了一驚”道出了小女稚氣未脫的天性,“把手縮回來”即那種本能的對外界刺激的機敏反應,更重要的是,結合小說後面的描寫,這裏更多的是展示小姑娘辦事的機警敏捷。由此可見,就是這樣一個微妙的神態表情變化,卻傳達了種種複雜的內心活動。我們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妙筆。

再有,當我第二次和小姑娘接觸時,作者對她是這樣描寫的:“擡頭看見我,先愣了一下,後來就微笑,招手叫我進去。”這一表情細節,生動傳神,“先愣”表明她並未料到我的貿然來到,因此感到驚訝。“微笑”暗示她想到剛纔我在鄉公所樓上幫她打電話,我關心詢問她的住址和她母親病情而流露出感激欣喜之情。進而“招手叫我進去”。(這本身就是一種酬謝),顯然,這“先愣後笑”的瞬間表情捕捉,極準確,極生動也極深刻地刻畫了小姑娘短時間豐富複雜的內心活動,使人聯想到,這是一個純潔善良,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複次,作品還寫到她對我說話時的表情,“她又像安慰我似的說……這裏的”安慰似“的面部表情很充分地表現了她的鎮定,樂觀的性格。母親的重病,父親的失蹤等一切厄運不能使她倒下,相反,她卻以成人的口句安慰我這個陌生人,小姑娘的早熟事理,樂觀自信,,由此亦可窺見。

從上面幾個例子,我們可以看到,敏銳地捕中富有特徵的神態表情細節,並恰當地運在用在作品裏,這對於人物形象的塑造又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以上,我們從肖像描寫、語言描寫、神態表情描寫等四個方面分析了《小桔燈》人物形象的塑造問題,需要指出的是,這種分析決不意味着作品在塑造小姑娘這一形象時運用了這四種表現手法。其實,作品在塑造人物形象時,還充分運用了環境氣氛的渲染烘托,小桔燈“道具”的巧妙設置,“我”的抒情等表現手法。這些手法的運用,也不是孤立的,它們互相交織在一起,正如我在“神態表情描寫”一節所論述的,我們只不過是爲了分析的方便,才做出取其一點突破其餘的決定,總之,無論哪種表現手法,無論哪些表現手法是怎樣運用,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爲塑造人物性格,突出中心服務,具體說《小桔燈》這篇小說最主要的成就就是塑造了一位機智警惕,沉着鎮定,頑強勇敢,樂觀自信的小姑娘的形象。這也是文章爲人稱道的一個最主要的最重要的原因。

聯繫作者的寫作意圖,我們可以發現,小姑娘這一形象自身的社會意義是巨大的。首先,它能幫助我們認識舊中國在國民黨反動派統治下,革命者的艱難處境和他們英勇頑強地與敵人拼搏的大無畏革命精神,它也啓示我們,應該學習小姑娘那種鎮定、勇敢、樂觀的革命精神,儘管生活貧困,身處艱難坎坷之中,也不要失卻對光明的渴望,對革命勝利的堅信,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其次,這篇小說是作者在1957年1月19日爲《中國青年報》寫的一篇短文,旨在記下這段往事,希望生活在“我們大家都好!”的社會主義新中國的青少年,不要忘記舊社會勞動人民身受的苦難,熱愛我們的祖國,珍惜來之不易的時間,奮發努力,爲建設新中國作好準備。當然意義遠不止這兩點,對於一個成功的文學典型來說,形象大於思想,小姑娘身上所蘊含的一切是豐富多彩,數之不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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