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流言》簡介

【張愛玲《流言》推薦】

張愛玲《流言》簡介

讀《小團圓》,不能不看張愛玲散文。唯一授權,華麗新版。散佚作品《不得不說的廢話》等七篇首次收錄。

讀《小團圓》,對於不瞭解張愛玲的人來說,很難真正理解。談到該書,張愛玲說:“看過《流言》的人,一望而知裏面有《私語》、《燼餘錄》(港戰)的內容,儘管是《羅生門》那樣的不同。”可見,要想讀懂《小團圓》,必要熟悉張愛玲散文。張愛玲的所有散文,主人公都是張愛玲自己,這裏有她一生的經歷與感受。

【張愛玲《流言》內容簡介】

本書收錄《私語》《燼餘錄》等頗具張愛玲自傳性的散文,《童言無忌》《姑姑語錄》《公寓生活記趣》等有助於瞭解張愛玲家人、生活的散文,以及《自己的文章》《關於傾城之戀的老實話》等能更好地理解張愛玲創作的文章等。

對於瞭解張愛玲的生平和創作來說,本書是必讀的。

“張學”權威陳子善評價:張愛玲的文學生涯是從創作散文起步的。哪怕她沒有寫過一篇小說,她的散文也足以使她躋身二十世紀中國最優秀的散文家之列。

【張愛玲簡介】

張愛玲,中國現代作家,原籍河北省唐山市,原名張煐。1920年9月30日出生在上海公共租界西區一幢沒落貴族府邸。

作品主要有小說、散文、電影劇本以及文學論著,她的書信也被人們作爲著作的一部分加以研究。

1944年張愛玲結識胡蘭成與之交往。1973年,張愛玲定居洛杉磯,1995年9月8日,適逢中秋節,張愛玲的房東發現她逝世於加州韋斯特伍德市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因動脈硬化心血管病而去世,終年75歲,被發現的時候她已經過世一個星期。9月30日,生前好友爲她舉行了追悼會,追悼會後,骨灰被撒入太平洋。

【張愛玲《流言》精彩書摘】

《私語》

第一個家在天津。我是生在上海的,兩歲的時候搬到北方去。北京也去過,只記得被傭人抱來抱去,用手去揪她頸項上鬆軟的皮——她年紀逐漸大起來,頸上的皮逐漸下垂;探手到她頷下漸漸有不同的感覺了。小時候我脾氣很壞,不耐煩起來便抓得她滿臉的血痕。她姓何,叫“何干”。不知是哪裏的方言,我們稱老媽子爲什麼幹什麼幹。何干很像現在時髦的筆名:“何若”,“何之”,“何心”。

有一本蕭伯納的戲:《心碎的屋》,是我父親當初買的。空白上留有他的英文題識:

“天津,華北。

一九二六。三十二號路六十一號。

提摩太•C•張。”

我向來覺得在書上鄭重地留下姓氏,註明年月,地址,是近於嗦無聊,但是新近發現這本書上的幾行字,卻很喜歡,因爲有一種春日遲遲的空氣,像我們在天津的家。

院子裏有個鞦韆架,一個高大的丫頭,額上有個疤,因而被我喚做“疤丫丫”的,某次盪鞦韆盪到最高處,忽地翻了過去,後院子裏養着雞。夏天中午我穿着白地小紅桃子紗短衫,紅袴子,坐在板凳上,喝完滿滿一碗淡綠色,澀而微甜的六一散,看一本謎語書,唱出來,“小小狗,走一步,咬一口。”謎底是剪刀。還有一本是兒歌選,其中有一首描寫最理想的.半村半郭的隱居生活,只記得一句“桃枝桃葉作偏房,”似乎不大像兒童的口吻了。

天井的一角架着個青石砧,有個通文墨,胸懷大志的男底下人時常用毛筆蘸了水在那上面練習寫大字。這人瘦小清秀,講《三國志演義》給我聽,我喜歡他,替他取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叫“毛物”。毛物的兩個弟弟就叫“二毛物”“三毛物”。毛物的妻叫“毛物新娘子”,簡稱“毛娘”。毛娘生着紅撲撲的鵝蛋臉,水眼睛,一肚子“孟麗君女扮男裝中狀元”,是非常可愛的然而心計很深的女人,疤丫丫後來嫁了三毛物,很受毛孃的欺負。當然我那時候不懂這些,只知道他們是可愛的一家。他們是南京人,因此我對南京的小戶人家一直有一種與事實不符的明麗豐足的感覺。久後他們脫離我們家,開了個雜貨鋪子,女傭領了我和弟弟去照顧他們的生意,努力地買了幾隻劣質的彩花熱水瓶,在店堂樓上吃了茶,和玻璃罐裏的糖果,還是有一種豐足的感覺。然而他們的店終於蝕了本,境況極窘。毛物的母親又怪兩個媳婦都不給她添孫子,毛娘背地裏抱怨說誰教兩對夫婦睡在一間房裏,雖然牀上有帳子。

領我弟弟的女傭喚做“張幹”,裹着小腳,伶俐要強,處處佔先。領我的“何干”,因爲帶的是個女孩子,自覺心虛,凡事都讓着她。我不能忍耐她的重男輕女的論調,常常和她爭起來,她就說:“你這個脾氣只好住獨家村!希望你將來嫁得遠遠的——弟弟也不要你回來!”她能夠從抓筷子的手指的地位上預卜我將來的命運,說:“筷子抓得近,嫁得遠。”我連忙把手指移到筷子的上端去,說:“抓得遠呢?”她道:“抓得遠當然嫁得遠。”氣得我說不出話來。張幹使我很早地想到男女平等的問題,我要銳意圖強,務必要勝過我弟弟。

我弟弟實在不爭氣,因爲多病,必須扣着吃,因此非常的饞,看見人嘴裏動着便叫人張開嘴讓他看看嘴裏可有什麼。病在牀上,鬧着要吃松子糖——松子仁舂成粉,摻入冰糖屑——人們把糖里加了黃連汁,餵給他,使他斷念,他大哭,把只拳頭完全塞到嘴裏去,仍然要。於是他們又在拳頭上擦了黃連汁。他吮着拳頭,哭得更慘了。

松子糖裝在金耳的小花磁罐裏。旁邊有黃紅的蟠桃式磁缸,裏面是痱子粉。下午的陽光照到那磨白了的舊梳妝檯上。有一次張幹買了個柿子放在抽屜裏,因爲太生了,先收在那裏。隔兩天我就去開抽屜看看,漸漸疑心張幹是否忘了它的存在,然而不能問她,由於一種奇異的自尊心。日子久了,柿子爛成一泡水。我十分惋惜,所以至今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