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雨散文段落摘抄

餘秋雨,1946年8月23日出生於浙江省餘姚縣,中國著名文化學者,理論家、文化史學家、作家、散文家。

餘秋雨散文段落摘抄

 

餘秋雨散文段落摘抄(一)

1、但是事情又很怪異,當峨冠博帶早已零落成泥之後,一杆竹管筆偶爾塗劃的詩文,竟能鐫刻山河,雕鏤人心,永不漫漶。

2、待到年長,當他們剛剛意識到有足夠腳力的時候,也就給自己負上了一筆沉重的宿債,焦渴地企盼着對詩境實地的踏訪。

3、從未見過這樣完整的天,一點也沒有被吞食,邊沿全是挺展展的,緊扎扎地把大地罩了個嚴實。

4、天邊漸漸飄出幾縷煙跡,並不動,卻在加深,疑惑半晌,才發現,那是剛剛化雪的山脊。

5、這些墳堆被風雪所蝕,因年歲而坍,枯瘦蕭條,顯然從未有人祭掃。

6、這裏正是中華歷史的荒原: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吶喊,如注的熱血。中原慈母的白髮,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哭。故鄉柳蔭下的訣別,將軍圓睜的怒目,獵獵於朔風中的軍旗。隨着一陣煙塵,又一陣煙塵,都飄散遠去。

7、堆積如山的二十五史,寫在這個荒原上的篇頁還算是比較光彩的,因爲這兒畢竟是歷代王國的'邊遠地帶,長久擔負着保衛華夏疆域的使命。

8、在中原內地就不同了,山重水複、花草掩蔭,歲月的迷宮會讓最清醒的頭腦脹得發昏,晨鐘暮鼓的音響總是那樣的詭祕和乖戾。

9、那兒,沒有這麼大大咧咧鋪張開的沙堆,一切都在重重美景中發悶,無數不知爲何而死的怨魂,只能悲憤懊喪地深潛地底。不像這兒,能夠袒露出一帙風乾的青史,讓我用20世紀的腳步去匆匆撫摩。

10、西北風浩蕩萬里,直撲而來,踉蹌幾步,方纔站住。腳是站住了,卻分明聽到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音,鼻子一定是立即凍紅了的。

11、在南北各地的古代造像中,唐人造像一看便可識認,形體那麼健美,目光那麼平靜,神采那麼自信。在歐洲看蒙娜麗莎的微笑,你立即就能感受,這種恬然的自信只屬於那些真正從中世紀的夢魘中甦醒、對前途挺有把握的藝術家們。唐人造像中的微笑,只會更沉着、更安詳。在歐洲,這些藝術家們翻天覆地地鬧騰了好一陣子,固執地要把微笑輸送進歷史的魂魄。

12、即便是土墩、是石城,也受不住這麼多嘆息的吹拂,陽關坍弛了,坍弛在一個民族的精神疆域中。它終成廢墟,終成荒原。身後,沙墳如潮,身前,寒峯如浪。誰也不能想象,這兒,一千多年之前,曾經驗證過人生的壯美,藝術情懷的弘廣。

13、這兒應該有幾聲胡笳和羌笛的,音色極美,與自然渾和,奪人心魄。可惜它們後來都成了兵士們心頭的哀音。既然一個民族都不忍聽聞,它們也就消失在朔風之中。

餘秋雨散文段落摘抄(二)

●矇昧—野蠻—文明,這實在是一個老而又老的話題。人類專家常常把它們作爲人類早期演進的三大階段,那麼,我們當然早已進入文明,而且千萬年下來,早已進入一種充分成熟的文明。我們的一切舉止行爲,好像應該都有一些心照不宣的公認前提。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矇昧和野蠻不僅依然存在,而且時時滋生。它們理所當然在把嘲謔和消解文明作爲自己生存本能。沒想到文明對此毫無警覺,它太相信那個所謂心照不宣的公認前提,對周圍的世界仍然一往情深。

——《文明的碎片·題敘》

●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把並不存在的文明前提當作存在。文明的傷心處,不在於與矇昧和野蠻的搏鬥中傷痕累累,而在於矇昧和野蠻錯看成文明。

——《文明的碎片·題敘》

●消解文明的日常理由往往要比建立文明的理由充分。這便決定,文明的傳播是一個艱難困苦甚至是忍辱負重的過程。

——《文明的碎片·題敘》

●社會上萬事萬物各自的理由組合不成文明。文明是對瑣碎實利的超越,是對各個自圓其說的角落的總體協調,是對人類之所以成爲人類的基元性原則的普及,是對處於日常迷頓狀態的人們的提醒。然而,這種超越、協調、普及、提醒都是軟性的,非常容易被消解。

——《文明的碎片·題敘》

●剝除文明的最後結果,就是容忍邪惡,無視暴虐,文明被撕成了碎片,任人搓捏和踩踏。人類歷史上一切由人類自己造成的悲劇,大半由此而生。

——《文明的碎片·題敘》

●最強大的哲人也無力宣稱,他可以從整體上營造一種文明。人們能做的極致,也就是爲社會和歷史提供一些約定俗成的起碼前提。這些前提是人性的公理、道義的基石、文化的共識、理性的入門,也就是世俗社會所謂的常情常理。沒有這一切,社會無以構成,人類無以自存,因此,所有良知未泯的文化人都應該來參與構建文明前提的事業。

——《文明的碎片·題敘》

●文明的火種會不會在漠然者的心頭重新點燃?文明的前提會不會使他們恍然收起振振有詞的各自理由?具體來說,我們的

一切文化行爲會不會在人們心中產生真正的積極反應?

——《文明的碎片·題敘》

●稱爲文明古國,至少說明在我們國家文明和矇昧、野蠻的交戰由來已久。交戰的雙方倒下前最終都面對後代,因此我們身上密藏着它們的無數遺囑。

——《文明的碎片·題敘》

●我曾隱隱地感覺到,我們的故鄉也許是一個曾經很成器的地方,它的“大器”不知碎於何時,碎得如此透徹,像轟然山崩,也像漸然家傾。爲了不使後代看到這種痕跡,所有碎片的殘夢被湖水淹沒……區區如我,畢生能做的,至多也是一枚帶有某種文明光澤的碎片罷了。沒有資格躋身某個遺址等待挖掘,沒有資格裝點某種碑亭承受供奉,只是在與矇昧和野蠻的搏鬥中碎得於心無愧。無法躲藏於家鄉的湖底,無法奔跑於家鄉的湖面。那就陳之於異鄉的街市吧,即便被人踢來踢去,也能鏗然有聲。偶爾有哪個路人注意到這種聲音了,那就順便讓他看看一小片潔白和明亮。

——《鄉關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