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雨的散文摘抄

餘秋雨,1946年8月23日出生於浙江省餘姚縣橋頭鎮,漢族人。當代著名散文家、文化學者、藝術理論家、文化史學家、電視名人、節目特邀主持人。專業從事散文、藝術理論的寫作,在大陸和臺灣出版中外藝術史論專著多部。今天爲大家準備的是餘秋雨的散文摘抄,希望能滿足大家的閱讀需求。

餘秋雨的散文摘抄

餘秋雨的散文摘抄

●將說得準的事情告訴學生,

將說不準的事情交給科研,

將說不清的事情寫進散文。

什麼是矇昧和野蠻,什麼是它們的對手——文明?每一次搏鬥,文明都未必戰勝,因此我們要遠遠近地爲它呼喊幾聲。

●矇昧—野蠻—文明,這實在是一個老而又老的話題。人類專家常常把它們作爲人類早期演進的三大階段,那麼,我們當然早已進入文明,而且千萬年下來,早已進入一種充分成熟的文明。我們的一切舉止行爲,好像應該都有一些心照不宣的公認前提。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矇昧和野蠻不僅依然存在,而且時時滋生。它們理所當然在把嘲謔和消解文明作爲自己生存本能。沒想到文明對此毫無警覺,它太相信那個所謂心照不宣的公認前提,對周圍的世界仍然一往情深。

●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把並不存在的文明前提當作存在。文明的傷心處,不在於與矇昧和野蠻的搏鬥中傷痕累累,而在於矇昧和野蠻錯看成文明。

●消解文明的日常理由往往要比建立文明的理由充分。這便決定,文明的傳播是一個艱難困苦甚至是忍辱負重的過程。

●社會上萬事萬物各自的理由組合不成文明。文明是對瑣碎實利的超越,是對各個自圓其說的角落的總體協調,是對人類之所以成爲人類的基元性原則的普及,是對處於日常迷頓狀態的人們的提醒。然而,這種超越、協調、普及、提醒都是軟性的,非常容易被消解。

●剝除文明的最後結果,就是容忍邪惡,無視暴虐,文明被撕成了碎片,任人搓捏和踩踏。人類歷史上一切由人類自己造成的悲劇,大半由此而生。

●最強大的哲人也無力宣稱,他可以從整體上營造一種文明。人們能做的極致,也就是爲社會和歷史提供一些約定俗成的起碼前提。這些前提是人性的公理、道義的基石、文化的共識、理性的'入門,也就是世俗社會所謂的常情常理。沒有這一切,社會無以構成,人類無以自存,因此,所有良知未泯的文化人都應該來參與構建文明前提的事業。

●稱爲文明古國,至少說明在我們國家文明和矇昧、野蠻的交戰由來已久。交戰的雙方倒下前最終都面對後代,因此我們身上密藏着它們的無數遺囑。

●我曾隱隱地感覺到,我們的故鄉也許是一個曾經很成器的地方,它的“大器”不知碎於何時,碎得如此透徹,像轟然山崩,也像漸然家傾。爲了不使後代看到這種痕跡,所有碎片的殘夢被湖水淹沒……區區如我,畢生能做的,至多也是一枚帶有某種文明光澤的碎片罷了。沒有資格躋身某個遺址等待挖掘,沒有資格裝點某種碑亭承受供奉,只是在與矇昧和野蠻的搏鬥中碎得於心無愧。無法躲藏於家鄉的湖底,無法奔跑於家鄉的湖面。那就陳之於異鄉的街市吧,即便被人踢來踢去,也能鏗然有聲。偶爾有哪個路人注意到這種聲音了,那就順便讓他看看一小片潔白和明亮。

●矇昧往往有樸實的外表,野蠻常常有勇敢的假相,從歷史眼光來看,野蠻是人們逃開蒙昧的必由階段,相對於矇昧是一種進步;但是,野蠻又絕不願意就範於文明,它會回過身去與矇昧結盟,一起來對抗文明:外表樸實的對手和外表勇敢的對手,前者是無知到無可理喻,後者是強蠻到無可理喻。更麻煩的是,這些對手很可能與已有的文明成果混成一體,甚至還會悄悄地潛入人們的心底,使我們尋找它們的時候常常尋找到自己的父輩,自己的故鄉,自己的歷史。

●文明易碎,文明的碎片有可能被修補,有可能無法修補,然而即便是無法修補的碎片,也會保存着高貴的光彩,永久地讓人想像。能這樣,也就夠了。

●文明可能產生於野蠻,卻絕不喜歡野蠻。我們能熬過苦難,卻絕不讚美苦難。我們不怕迫害,卻絕不肯定迫害。

●現在我們已經不可能抹去或改寫人類文明史,但有權利總結教訓。重要的教訓是:人類不可以對同類太囂張,更不可以對自然太囂張。這種囂張也包括文明的創造在內。如果這種創造沒有與自然保持和諧,結果必定適得其反。你看世界上一切文明濃度曾經最高的地方都已不適合居住。

●本來,人類是爲了擺脫粗糲的自然而走向文明的,文明的對立面是荒昧和野蠻,那時的自然似乎與荒昧和野蠻緊緊相連。但是漸漸發現事情發生了倒轉,擁擠的鬧市,可能更加荒昧,密集的人羣可能更加野蠻。現代派藝術寫盡了這種倒轉,人們終於承認,寧肯接受荒昧和野蠻的自然,也要逃避荒昧化、野蠻化的所謂文明世界。如果願意給文明以新的定位,那麼它已經靠向自然一邊。

●文明的非人性化有多種表現。繁衍過度、消費過度、排放過度、競爭過度、佔據空間過度、繁文縟節過度、知識炫示過度、雕蟲小技過度、心理曲折過度、口舌是非過度、文字垃圾過度、無效構建過度……對這一切災難的爆發式反抗,就是迴歸自然。

●我們正在慶幸中華文明延綿而未曾斷絕,但也應看到,正是這個優勢帶來了更沉重的過度積累。因此新世紀中華文明的當務之急,是卸去重負,輕鬆地去面對自然,哪怕這些重負有歷史的榮譽、文明的光澤。即便珍珠寶貝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的時候也應該捨得卸下,因爲當人力難以承受的時候,它已經是一種非人性的存在。

●中國在新世紀必然獲得更大的發展。在快速發展的時候控制和提醒一切反自然、反人性的惡果出現,這纔是新文明的崗位所在。

●不僅僅是荒原。荒原深處有斷壁廢堡、憧憧黑影、閃閃目光。硬說自己沒有恐懼,是不真實的,但我的恐懼有一大半被震驚所掩蓋,震驚人類文明的藝術構崩坍得如此淒涼。它們究竟是如何崩坍的?歷史書提供過一些猜測性的答案,多數也是大而化之、語焉不詳。其實,一切摧殘都是具體的,一切委屈都是難以表述的,因此那些答案也是值得懷疑的。不必懷疑的是結果,衰草瓦礫,承載着一個個從古到今的災難。

●這種撫摸經常會引發苦思:作爲我們的生命基座,中華文明也傷痕累累,卻如何避免了整體性的崩坍?這種避免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哪些代價是正面的?哪些代價是負面的?過去的避免能否擔保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