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最不可饒恕隨筆

大致從20xx年開始,我就感到了一種不可迴避的宿命——蒼老。那一年,我30歲。

時間最不可饒恕隨筆

鄉村的冬天到處都是風,颳着塵土,也颳着貧窮。北方的茅草與幽藍天空使得南太行了無生機。那一年,兒子兩歲,好動,眼睛四處逡巡,總是要妻子抱。好不容易在我懷裏安靜下來,把腦袋歪在我胸口作勢欲睡。母親忽然說:“過了這個年,你就31歲了吧!”我猛然一驚,有一種冷兜頭直下。我沉吟了一下,糾正說:“30!不是31。”母親說:“按照咱這裏的說法,就是31歲了!”我忽然大聲說:“是30,不是31!”兒子猛地睜開惺忪眼睛,一臉驚慌地看着我。母親沉默。妻子斜了我一眼,看着母親笑笑說:“30和31沒有啥區別。你也真是的,這和娘有啥可爭的?”

我呆立了一會兒,把兒子包嚴實,掀開門簾,出門回自己房間。那天西風特別硬,吹在臉上,像是誰在用木板拍。看到院子裏那棵已然龐大的椿樹,身上滿是刀刮斧砍的斑駁痕跡,我忽然想哭。也知道,對於人來說,時間纔是最不可饒恕的,它纔是全人類和所有事物的締造者與收割者。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特意在竈火裏拿了一根還沒燃盡的木棍,提了一串鞭炮,像小時候那樣,衝出房間,撞開黎明,在院子一角點燃,讓它們炸響。快炸完的時候,我使勁向上一甩,熱烈的鞭炮如成串流星,迅疾而燦爛。

這算是對童年鄉村年節場景的一次重溫,也是對憂傷和悲傷的一種反抗。在年齡問題上,我不是故意要和母親爭,而是不能接受。30歲以前,我覺得人生無限,有諸多的躁動和光亮、無度與狂妄,生命還具備着無法測量的長度和厚度,怎麼揮霍都不爲過。可一過30歲,一切就變了,如同一片青草突然蒙霜,一處流水遭遇險灘。正好我的生日也在春天,過了那一天,我的內心當中就多了一層薄脆的'東西,稍微觸碰,就發出令人心酸和悲傷的聲音。那種聲音還特別尖銳,好像針刺,常常使我感到一種無力的宿命感。有時是我高興的時候,一羣人、一桌人正在口吐蓮花或滿嘴色彩,突然有人詢問年齡,我頓時怔住,渾身像被剝了一層皮,神情黯淡、委頓,但又不得不以結霜的嗓音告訴對方。

這顯然成了我的一個忌諱。悲傷之後,我安慰自己說,從30歲到40歲還有一段距離呢!霎時間我又高興起來,覺得10年時間又是一個可以任由馳騁的生命季,獨自欣欣然,情緒飽脹如解凍的冰河。人總是自我欺騙,並以這種方式獲得自信和活着的基本信仰。但這並不長久,在單位,我經常填寫一些表格,幾乎每個表格在寫完姓名和籍貫後,就是出生年月或直接寫年齡。可能是條件反射,一看到表格,我就下意識地緊張,填寫的時候沉靜肅穆,好像面對一場戰爭、一個心懷叵測的敵人,也好像一個無底深淵,一旦落筆,就連皮帶肉地摔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