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江南美文

好一片廣闊無垠的蒼茫地!這裏完全沒有江南春光的影子,倒像是黃土高原一般。偶爾幾處的土堆,歲月的流過,也被風侵蝕的僅剩下千奇百怪的身軀。一片昏黃的顏色,漫延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一條銀白色的路彎彎曲曲的穿插過去,連接兩地的氣息。在這塵土飛揚的小道上,三輛馬車艱難地走着。“連老闆,今晚就在野山屯住上一宿,明天中午就能到永安鎮的地界了。”不錯,這些正是至善坊老闆連於的藥材隊!年年都是如此,經過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便到了盛產藥材的逡連山。那裏的山民,以種植草藥爲生,每年這個季節都會有從各處而來的商人聚集於此,置購藥材。不過連於卻是永安鎮惟一的藥商。路太遠,在他們眼裏,成本太高。而且呢,在那山裏,他也有着自己的幾畝藥地,租給當地的藥農了。年復一年的奔波,同一條路線,而且僱的這些個車伕,似乎也沒有變。一切都那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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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們在野山屯休息了一夜,偶爾幾處的狼嚎,真得讓人忘記了這是哪。第二天中午,如馬車伕所言,果然隱隱約約見到了綠色。當地人的規矩,送貨直至下一個路口,絕對是不進鎮子的。路上若有什麼閃失,他們負全責。在一個岔口停住,連於跳下馬車,一個年輕人走了上來,問道:“是至善坊的連老闆嗎?”見他略帶微笑的臉龐,有些陌生。“我就是。你是……”他問道。那人解釋着:“我是肖伯在鎮裏新請來的夥計,叫葉子林。這是肖伯託我帶給你的書信。”說着便從衣袋中拿出個信箋,“他讓我在這等您,我昨天就到了。”他把信交給了連於。拆開信封,確是肖伯的筆記,等到看完信的內容,他才放心道:“哦,我們本是昨天就到的,遇到風沙,耽擱了一日。不過沒關心,貨還是安全的到達了。趕緊卸貨,把藥材全搬下來,我去僱些進鎮子的'馬車。”葉子林忙道:“老闆,車已經僱好了。由於昨天沒等到你們,我只能臨時把他們推掉了,並且允諾這次貨物肯定用他們的車,纔沒有多收錢。”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葉子林繼續說道,“車就停在那裏,您在這等着,我去叫他們來。”未待回答,便匆匆跑開了。

連於便和車伕們卸貨。正當他們結算運費時,來了三輛馬車,葉子林和爲首的一個車伕說着話。“馬老闆,沒想到今年又用到你的車,麻煩了。”連於送走這些壓貨的人,忙趨步上前,和這隊人打招呼道。和葉子林談話的人也客氣的說:“連老闆,這是緣分啊,沒想到今年又能拉着你的藥材。昨天這位小哥定我的車隊時,我還不知道是至善坊的人呢。”簡單的寒暄過後,一夥人合力將一包包草藥搬到車上。連於分明看見,葉子林非常賣力,人又那麼實誠,打心底裏欣賞這個年輕人了。一路上連於和車伕談論着今年草藥的收成以及那裏的趣聞,未至下午,便到了至善坊的店門前。肖伯聽到響動,出來看了看。“連老闆,你們總算回來了。怎麼樣,路上還順利吧?”連於笑道:“老哥,好着呢,一切都好着呢。”他指了指葉子林道,“你找的這個年輕人不錯,幹活踏實,肯賣力氣。”聞聽此言,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老闆過獎了,這都是應該的。”肖伯轉身對衆人道:“倉庫已經打掃好了,麻煩各位把貨物搬到裏面。”本是他們的工作,可誰人也沒有作旁觀者。

一切都完事以後,連於算還了工錢,對馬老闆說道:“今晚就在這吃飯了,簡單喝兩杯。”那人忙推阻道:“連老闆,不是跟你客氣,這真的不必了,我那鋪子還有活呢,離不開人,現在就得走,閒不住。這樣,哪天得空了,我請客,大傢伙再好好聚聚。”連於沒有強留,說:“這個好說,哪天馬老闆進了鎮子,知會兄弟一聲,我做東。”那人笑道:“好嘞。那老哥留步,我們這就走了。”“那我就不送了。慢走!”頗有北方人的味道。

轉過身,趁着天還沒黑,便把整個鋪子收拾了一番。晚飯時,坐在一起,連於問道:“子林啊,你家哪裏的,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啊?”肖伯一旁解釋道:“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是北邊的,只是還不瞭解什麼原因來到這裏的。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倒也不容易啊。”葉子林看到連於瞬間的警惕,開口道:“老闆,肖伯說的沒錯,他要僱人的時候我還在碼頭當搬運工呢。我是從北方來的,由於家裏原因才漂流至此,不過您放心,那些事都過去了,不會對現在有什麼影響的,更不會牽連到這至善坊和任何一個人。”見他說話條理清晰,像個讀過書的樣子,絕非平日裏見的苦力一般的人物,便增加了幾分好感。連老闆說道:“噢,你別介意,作爲一個老闆,留心一下夥計,理所當然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葉子林笑着回答道:“我明白,連老闆。如果我是您,也會這樣做的。”難得他如此明白事理,連於很是欣慰,他早已認爲現在的年輕人沒有這種見地了。他接着說道:“子林,你也別連老闆、連老闆的叫着了,聽着不習慣,就喊我連叔,還順耳些。”要說這人與人之間的感覺,是相似的,葉子林對於連於,也感到了那種親切的溫暖。他便不客氣道:“好咧,連叔。”

次日清晨,連於和肖伯換了身清爽的衣服,對葉子林說:“子林啊,我和你肖伯去拜訪朋友,你就在店鋪裏看着。午飯呢自己做,不用等我們了。”他此時正在擦拭着桌椅,擡頭回道:“我知道了,鋪子交給我你們就放心吧。”肖伯對他說:“不用操心,現在還不會有病人來的,等過幾天,你就是想閒也閒不住啊。你呢就在店裏,我和你連叔下午就回。”把他們送出去後,便轉身繼續幹活。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寥寥的過客是那樣的匆匆。在旁觀者看來,這個不起眼的鋪子是多麼渺小,它的存在與否似乎無關緊要。可是呢,在他眼裏,這個現在坐在板凳上的年輕人眼裏,這又是多麼的珍貴、憐惜。他這樣欣喜的想:總算人生之中又邁出了第一步。才認識幾天,老闆便如此信任他,把一個店鋪全部交給他管,雖然只是不到一天的時間,他並沒有因爲佔有的時間較短而不安,只是純粹的高興。如果他也能像路人一樣經過街邊的某個店前,暫且不論裏面人的夢想有多偉大,即便是他整個人,也會被遺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