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煙雨優美散文

小時候,讀馬致遠的小令,覺得“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分明是一幅畫,煙水江南的畫,既有唐宋遺風,也有明清韻味。那是學生時代,思想單純,常爲遙遠的江南氣息所感染,也不知夢遊了多少回。零距離接觸江南,一直是我的嚮往。

江南煙雨優美散文

時值孟春,紹興正是滿目春光,迷濛若煙的雨,散散淡淡,渲染得水村山郭的江南如宣紙上淋漓的水墨,無言地調動人眼道不明白的喜悅,烏蓬船也似乎遊在那畫的留白處,船孃的身影隱約可見。江南的雨、江南的女子、黑瓦白牆人家、水巷、石拱橋倒映在雲上的影子,觸目皆是,一派溫溫柔柔的古典,明明秀秀的詩意聯韻。

走動中,見溪水穿巷幽幽飄來,再淡淡地飄了去,細語低吟如同吳儂軟語,江南的氣息似乎可以薰得人醉。見慣了雲貴高原雄峻跌宕的崇山,聽慣了高瀑滾雷、大河驚濤的聲音,越覺得江南的水恬靜得猶如大家閨秀,含蓄幾分靈性幾分嫵媚。此時,讀對面人家拾級下來親近流水的女子,讀她登船搖櫓,遠去一巷煙雨,而爲讀者拋下一支江南水調的浪漫,恍若處身一個完美的夢境。

走在江南的土地上,我無時不在爲每一點發現感動着,尤其是在沈園這樣純粹的江南意境裏,追尋遐思宋朝詞家陸游和唐琬悽婉的愛情,雨緒水煙,柳滴竹瀉,參差錯落的亭、軒、樓臺,無一不在訴說着難言的悵惘。水的靈性影響了這方土地上的人物,尤其多出文人,而文人染指的愛情,因爲情愫透着水的柔性,難免要演繹出一段纏綿悱惻來。一對有情人相愛又相離也就罷了,偏偏老天又讓他們在沈園邂逅相見,一闋《釵頭鳳》題在壁間,字裏行間流露的蝕骨淒冷,和着一滴一滴無語空彈的淚血,鋪陳出沈園千年遺憾。“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更何況“山盟雖在,錦書難託”。凡是有過一段情感波折的人,讀此感傷無奈之句,誰不惹起舊情唏噓不已。其實古人已經走遠了,留下的詩與詞卻成了後人憑弔古老愛情的墓誌銘。

三味書屋的氣息,最初是讀了魯迅《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感覺的,書屋擺設的桌椅,梅花鹿與孔子的畫像,後園裏的臘梅與海棠,宛如記憶中一幅長卷。遠距離接觸使人有種尋夢的衝動,零距離觸摸時,那古老的唯美意境,似乎又被現實的審美意識抽象了。百草園已失去了舊日的氣息,我體味不到,但依然可以從魯迅的.文字讀出來。“多有趣,一下課,便在亂石堆裏翻找蛐蛐,斑毛蟲‘撲’地一聲,恐怕是人間最美的事情了。”這樣的事情已經久遠,它們就藏在歲月的夾縫裏,時光也不能把它們消逝。

從百草園走出來,總有一團涌動的氣息,彷彿魯迅筆下的人物都鮮活着,閏土、孔乙己、祥林嫂、阿Q、討茴香豆的孩子,他們永遠在這塊土地走動,那憨厚、那落魄、那笑、那詢問靈魂的聲音,使得這塊土地永遠流露着一種文化的意味。

煙雨寫意,槳聲咿呀,使風細柳斜的江南又多了幾分飄逸與空靈。天、水、雲、橋、雨、傘,獨立成景,又渾然一體,可以讓人走進去回憶,走進去咂摸,走進去感動。他們喚醒了我因久居城市而閉鎖的心靈,我聽到那花骨朵綻開的聲音。

細膩的、清幽的、纏綿的江南煙雨,遠遠近近地變換着古老的江南,夠我一生一世回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