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牛瞎馬美文

桃花粉了,杏花紅了,沙棗花飄香了,四喜沒有去欣賞,整個大腦裏,就是媽媽的影子。

盲牛瞎馬美文

在八個孩子中,媽媽最疼愛四喜。四喜去中學住校讀書的時候,媽媽把蔥和醃豬肉炒成了醬,裝好了讓四喜拿到學校就飯吃。

星期六放了學,媽媽早早就準備好可口飯菜,一進門,四喜就放開肚子吃個飽。

如今媽媽不在了,家裏只有七十多歲的奶奶,四十出頭的父親,五個弟弟,最小的六弟劉文雙纔不到二週歲,五弟劉文武四歲,四弟六歲,一個比一個大二歲。四喜才十九歲,大妹妹十七歲。

一家人悲悲慘慘,鍋冰竈冷。

雲海強忍悲痛,咬着牙擔起了家庭重擔。他沒有在孩子們面前流淚,有時候還會裝出一副笑臉,問孩子們的學習情況。自己買回來了衣服剪裁書,照葫蘆畫瓢,給孩子們做衣服,即當爹又當媽。

七十多歲的奶奶,起早貪黑爲這九口之家做飯,還要看護沒有成年的幾個弟弟,難爲她老人家了。

四喜看着白髮飄飄的奶奶,臉陰的像鍋底的父親,哭哭啼啼不懂事的弟弟,悲痛欲絕,可是又不能流露出來,怕引起奶奶和父親的傷心。

有好幾次四喜在睡夢中偷偷地哭泣,連枕頭都哭溼了。

已經進入了五月,這天是星期天,四喜失眠了。

遠處傳來了深一聲,淺一聲的蛤蟆叫。

童年時的四喜,非常害怕蛤蟆。一是蛤蟆的長相醜陋,灰不溜秋,滿身疙瘩,讓人看了後非常噁心;二是蛤蟆鳴叫,總是在夜靜人深的時候,聲音洪亮還有點古古怪怪的,不由的聯想起那些鬼怪的故事,更加膽戰心寒。奶奶一聽見蛤蟆的叫聲,就會說:“地氣通了,會響雷下雨了。”聽見蛤蟆叫,就聯想到電閃雷鳴的暴風驟雨,渾身起雞皮疙瘩。

四喜長大進入了小學,通過老師的講解和自己在書中的學習,才知道蛤蟆是人類的朋友,主要靠吃蒼蠅蚊子生活。對蛤蟆的厭惡感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減少,可還是不願意多看蛤蟆一眼,更不敢抓蛤蟆,只好遠而敬之。

四喜家的附近有二個天然的海子,每年開春是蛤蟆的地獄,卻是孩子們的歡樂的天堂。一起捉魚,捉蝌蚪玩。一些調皮的男孩子,選一支長長的柳木棍子,把一頭削尖,對準水裏的蛤蟆猛地紮下去,被刺中的蛤蟆在木棍上四爪不住地撲騰,傷口鮮血直流,追我們害怕蛤蟆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這種遊戲,在家長和老師的干預下很快停止了。

那個較小一個海子,每年夏天,水面上長着翠綠翠綠的蘆葦,漂浮着一大團一大團水紅花,一到中午,一些大人、小孩子們在海子裏洗澡,不時傳來一陣陣戲水的歡騰聲。

傍晚,風涼絲絲的,海邊釣魚的人點着幾卷紮緊成一團的麥草,那麥草團上漫飄的清煙委婉地薰走了討厭的蚊子。

在蘆葦葉下面,偶爾傳出幾聲蛤蟆“呱、呱、呱”的叫聲,還有公蛤蟆那“棍刮、棍刮、棍刮”的雄壯的求偶聲。不過,由於岸上有人聲,蛤蟆有點怕人,只是幾隻膽大的在叫。

遠方的野地裏,傳來了幾聲蛤蟆的叫聲,海子邊的蛤蟆也會發出幾聲迴應,還會聽到蛤蟆從蘆葦叢中猛地扎到水裏,發出“撲通”的一聲。慢慢地,在清清涼涼的晚風中,蛤蟆的鳴叫便開始喧鬧起來。

四喜再也睡不着了,一個人偷偷地爬起來,走出了院子,來到了海子旁邊。

先是聽到遠處的水面上,傳來幾聲蛤蟆緊一聲慢一聲的叫聲,然後就聽到海子裏的各個角落裏都有了迴應。開始時有些七零八落,不一會兒,便四處響應了,叫得此起彼落。

再過了一會兒,野地裏的蛤蟆叫聲與海子裏的蛤蟆叫聲連成一片,大的,小的,雄壯的`,老弱的,都叫喚起來,如同奏響一支交響曲。剛開始,似乎覺得它們是在亂糟糟地叫。仔細聽去,原來卻也是有序的。就像搞接力賽一樣,這邊的蛤蟆聲剛停,那邊的又響起來,再一路傳遞過去。下一輪迴,則是先聽到遠方的蛤蟆叫聲,再由遠而近,逐漸傳遞到了離家不遠的海子裏。

聽它們那依次傳來的叫聲,真的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沸沸揚揚的表演一直延續下去,接力賽一直到午夜才罷休。

四喜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海邊,想着自己的心事。

還有半年才能夠高中畢業,決定退學幫助父親分擔這千斤重擔。這真是“主意打定人難勸,糠窩窩越嚼越難嚥。”

四喜主意已定,渾身輕鬆。

月亮已從雲堆裏鑽出來,亮晃晃地掛在中天上,地上有些亮晶晶的,原來,是草地上結露珠了。地上有些溼,有些涼人。只是那蛙聲還在不緊不慢地叫着,這個夜深的時刻,正是它們晚會的最高潮,這個世界依舊熱鬧,不管勞累一天的人們睡覺了沒有,這裏是蛤蟆的天地。

猶如盲牛瞎馬的四喜不由得想起河套人有一句農諺:“聽見蛤蟆叫,還不種豌豆。”

在這皎潔的月色下,聽着蛤蟆的聲聲叫喚,四喜完全明白這句農諺的含義,蛤蟆每年叫,豌豆每年照舊種。這也許就是生活,不遇到什麼不幸,怎麼難,咱老百姓的日子還得照舊過。

四喜一轉身,看到身後一個黑影。

“誰?!”不由得大聲驚叫。

這真是:傷心的淚蛋蛋能蓋起一座廟,好比那楊家河決口子颳了三道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