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記憶散文

人總是在失去之後,纔會懂得珍惜。當我提筆開始寫弄堂記憶的時候,我早已遠離了這樣的生活,記憶裏的弄堂是一個狹窄的小門,走近去,卻打開了我記憶的窗戶。我印象最深是住在外婆家的歲月,這是我童年裏最美好的時光,當時住在外婆家的還有我的兩位哥哥。記憶裏,有一個粉色的蝴蝶款款地飛來,輕盈地停在了我的肩上,我想對她說話,可當我剛一抖落肩膀,她又飛遠了。

弄堂記憶散文

走近弄堂,是一個狹窄的路,上面有一個忽閃忽閃的吊燈,在黑暗裏,這是唯一能照亮前面的路的燈。我的外婆家住在三樓,但是我們走近弄堂,只有一樓和二樓,二樓上面搭着一個小小的三夾板(小閣樓)。記憶裏,一樓的裏側是一個馬桶,外面又一個拉動的簾子遮住這狹小的空間。我們最早用的洗澡的浴缸不是瓷磚的,是我外公讓工人用水泥砌的,沒有漏水功能的。在浴缸旁邊擺放着一個原檯面,附近擺放了幾個方形的凳子。在桌子旁,有一個放冷菜的架櫥,當時還沒有冰箱。

洗手池是放在外面的和別人共用的。門口一條狹窄的下水溝就是男人上廁所的地方。

從一樓往上面走,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有一根線,線一拉,燈是亮着的。樓梯由於是木頭做的,走上去時候會有咯噔咯噔的響聲,尤其是夜晚,聲音特別明顯。爲此,每到夜裏,我的外公會把夜壺從一樓帶到二樓,睡前,讓我們“唱歌”(這裏特指上廁所)。我外公是一位身高一米八幾的人,體態健碩,特別怕熱,一到天熱,他就早早地搖着蒲扇,穿着白色的背心和褲子坐着看電視。

人家看電視都是睜着眼睛的,我外公看着看着電視,眼睛就會閉上,不要以爲他真的睡着了,如果此時換臺,我外公馬上睜開眼睛,瞪得像小轎車的兩個車前燈一樣鋥亮。我們家除了我敢在外公面前動電視機外,其他人連遙控器都不敢碰。我外公看什麼頻道,他們只好跟着看。二姨夫不喜歡看電視,但是由於地方小,他也沒有別處可去,經常來的'時候帶了當天的報紙,坐在那邊,翻閱着報紙,看看最近發生了什麼國家大事。大姨夫是一個性子隨和的人,他喜歡和別人聊天,從國家大事到芝麻綠豆的小事,只要在這個世界發生的事,他似乎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小姨夫就沉默多了,聽着他們的聊天,頂多點個頭,隨便應付兩句。只要我去外公家,外公會主動把遙控器給我,大家不要小看這個舉動,在我們家裏,除了我,沒有人有這個待遇的。

我在外公家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換句話說,我就是真理!只要我說的都是對的,只要我做的都是對的。但凡是誰要提出抗議,我外公使個眼色,他們馬上就不響了。家裏只要有一個好玩的玩具一定是屬於我的,只要有一口好吃的東西一定是屬於我的。即使後來有了我弟弟,這條金規鐵律始終沒有變過。

我們吃完飯後,外公會帶我們去襄陽公園散散心,走動走動,幫助消化。當時我外公辦了一張月票,憑藉着月票,我們一個月可以無數次地進出。當時的襄陽公園可不是現在那麼狹窄,起碼是現在的三倍,印象中有一個很大的魚池,裏面有無數條紅色的鯉魚在假山和荷花裏穿梭,在外面一圈是下圍棋的地方,總會有幾個老先生愁眉思索,舉步維艱的模樣。在下圍棋的地方旁,是一個報刊欄目,每天都會有人更新最新的實時訊息,供遊人瀏覽。

襄陽公園有一片很寬闊的草地,這是孩子的天堂。我喜歡在上面拍皮球,拍累了喝雪菲力飲料。現在雪菲力飲料不算什麼,當時可是稀罕物。在旁邊有兩個很大的滑滑梯,一個是大象滑滑梯,還有一個是普通的滑滑梯。我有時候走上樓梯,順着一個個圈滑下來的瞬間,我知道一路上都會有一雙手在旁邊看着,生怕我會掉落。

在滑滑梯附近有一個開電瓶車的地方,我外公經常帶我坐電瓶車。我坐上電瓶車後,緊握着方向盤,不是馬上開完,而是開一會兒,停一會,嘴上還唸叨着:“紅燈停,綠燈行,黃燈轉彎!”一般,我至少開兩圈。開完電瓶車,我就要坐上兒童電動搖擺車,有兩個不同的車子,我各坐一次,體驗不一樣的感覺。

等我再長大點,這裏開出了一個釣魚的平臺。注意,這裏的魚不是金魚,而是玩具的魚,青蛙等玩具。只要在規定的時間裏,釣到了玩具,就可以有一定的獎勵。但是這個前提是必須是孩子吊,大人都不可以幫忙的。爲此,我特別喜歡拉着我大哥去釣魚,爲什麼呢?因爲他的釣魚技術好,至少可以得三等獎,獎勵一個吹泡泡的玩具。我大哥肯定會把這個玩具送給我的。

在弄堂裏,由於我不喜歡說話,和其他孩子不太熟悉,我基本上是一個人玩。當時流行玩跳跳球,我將一個腳套在黃色的圈圈裏,然後擺動起來,開始了跳躍遊戲。弄堂裏的阿婆看到我,都會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呀?”我外婆說:“哦,這是我的外孫女。”我喜歡我外婆給我梳辮子,因爲她的手很輕柔,會扎很多不同的髮型,不像我媽媽扎來扎去就是麻花辮或者一把抓(馬尾辮)。

平時我和哥哥在家玩遊戲,家裏有跳幫幫,就是很多根塑料的棍子紮在一起,然後放開,一根根挑出來,不能動其他的棍子,看誰弄的多。每次都是我大哥完勝我,雖然他是一個男人,但是他的手特別輕巧,比我還要細心,這令我很難堪。我二哥基本上是由我二姨夫自己帶大的,住的時間不太長,很少一起玩。我接觸最多的就是我的大哥。

我們當時看奧特曼,我特別迷戀奧特曼英雄的模樣,經常在牀上模仿他的樣子,左手緊貼褲縫,右手舉得老高:“我要保衛地球!”我大哥就會撓我癢癢,我天生怕癢,就這樣英雄就被怪獸打倒了。毫無懸念,連三分鐘出場的時間都沒有。

唯一一個稍微女孩子的玩具大概要數過家家的一套廚具玩具。這是我外公特意給我買的,當時我一個人模擬燒菜的樣子,打開爐竈,將塑料的菜丟進鍋子,然後假裝翻炒的樣子,然後高興地說:“出鍋了。來,嘗一嘗,好吃伐?”一個人自娛自樂,快樂無比。大概等我上小學後,我外婆家多了一個小木馬,我經常坐在木馬上搖來搖去,嘴裏喊着:“駕——駕——駕”。我弟弟則只有幹看的份。

當然,我也會帶着我弟弟玩。作爲姐姐,理應帶着弟弟思考問題。我們於是研究外公買的糖炒栗子。當時買糖炒栗子會有附贈一個塑料的開口。我們兩個人無聊的時候,就會拿一個小碗,兩個人比賽誰剝的最快。我外公看到後說,你們剝了,爲什麼不吃呢?我們倆對着外公露出一口白牙,傻笑地看着他。

再後來,我姨媽家動遷,把外公和外婆接過去住,我們也遠離了弄堂。這些往日的美好時光就成了追憶,至今回想起來有甜蜜裏竟然有一絲的苦澀,我知道我的童年回不來了,我更清楚有些人是再也回不來了。我不會哭了,因爲我的生命裏永遠會有這一份溫存的記憶,它早已成爲了我人生不可磨滅的一段精彩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