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房子抒情散文

母親老了,一個人堅守着那個院落。我理解母親,儘管孤獨,那些美好的回憶,足可以抵消母親孤獨的心境。

母親的房子抒情散文

每次回到鄉下,看着母親孤獨的身影,總是要勸上幾句,讓她和我們回城享幾年清福,直到今年,母親纔算想開了。

我現在居住的小城,這裏有外婆的家。外婆家居住的是連脊的公房,紅牆灰瓦,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門前是狹長的街道。

母親是外婆的第二個孩子,在這座小小的院落裏生活了十七年。母親說起這所房子,總免不了唏噓感嘆。

依稀記得,外婆家的院落鋪的是青磚,有一種古樸的感覺。全家八口人生活在一起,孩子們時吵時鬧,院子裏總是熱鬧連天。母親說起小時候的事,總是和外公聯繫在一起。母親和大姨吵架,外公就罰兩個人赤腳站在院子裏,不許吃飯,不許睡覺,直到兩個人認錯,並且保證下次不再犯。母親倔強,只能多站一會兒。

小舅舅比我大十二歲,骨子裏就瞧不起我們鄉下人,我在院子裏玩耍,不小心摔了一跤哭起來,小舅舅就在一旁說:“哭吧,鄉巴佬小丫頭!”外婆就拿着笤帚滿院子追打小舅舅,外婆並不是真打,只是做做樣子。

外公喜歡杯中之物,家裏孩子又多,日子很艱難。外公除了上班,下班回來還去城外的河邊抓蟾蜍,蟾蜍可以換錢貼補家用,也換點酒錢。大姨體弱,幾個舅舅年紀又小,母親十幾歲就和外公一起去抓蟾蜍。

那個年代,家家的糧食都不夠吃,常常會餓肚子,餓得實在難受了,就在家裏尋找能吃的東西果腹。外婆平日是不會留下任何糧食在外面,也不可能有乾糧之類的東西。正好外婆買回一捆大蔥又匆匆出去了,母親招手叫過大舅,兩人一商量,就把大蔥抱進屋,在火上烤一下,大蔥纔不會太辛辣,吃到肚子裏不會太難受。

一九六五年,十七歲的母親作爲知青來到父親生活的村莊。因爲家裏有下鄉知青,小城可以給母親的兄弟姐妹安排一個工作,體弱多病的大姨受了母親的恩惠,有了一個穩定的工作。二十歲,母親嫁給了父親,沒有房子,只好借住在知青的`房子裏。那是臨街的一棟房子,出門就是村裏的主街道,沒有院落,也沒有圍牆。村邊的一條小河,雨季裏經常氾濫,河水漫過街道,漫過門檻,流進屋子裏,小的時候經常看到父親母親彎腰弓背向外掏水。

這棟房子是村裏的共有財產,村裏多次催促搬家。父親兄弟四個,家裏窮,父親結婚時沒有房子,只好自己蓋。那時,國家有一個扶助政策,沒有返城的知青可以撥給三百元的建房款,區區三百元只是杯水車薪,其餘的只能在村裏借貸,好在父親是土生土長的莊稼漢,在村裏有信譽。墊房宅的黃土從村外拉回來,石料從幾十裏外的山上選。

鄉下民風淳樸,尤其是蓋房子這等大事,前來幫忙的人很多,在鄉下,這種行爲叫幫工,是義務勞動,東家管飯就可以。幫工的有男有女,男的建房子,女人幫廚,母親裏外忙活,還得照顧我們三姐妹,付出的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房子終於蓋起來了,三間大瓦房,寬敞明亮,只是院牆矮一些,院門是用槐樹條子編織的,我們稱它爲排子。院子的東西兩側是高粱秸紮起的籬笆,籬笆圍成一個小院落,還有一個小菜園,時令蔬菜供全家人享用。靠近西側籬笆牆還有一個豬圈,兩頭肥豬是母親的小銀行,自然也少不了雞屁股銀行了。

新蓋的房子與鄰居一般無二,母親也同村裏其他女人一樣守着房子,守着一屋子煙火,年復一年,辛勤勞作,養兒育女。母親曾說她會在這所房子裏直到老去,二十幾年後,母親不得不搬離這所房子。

村莊臨近一家煤礦,地下開採嚴重,村莊成了塌陷區,必須整個村莊拆遷。國家發放了補償款,建房的資金不必太發愁。父母又一次爲建房奔波勞累了。關於建築格局,父親征求我們的意見。村裏許多人家蓋起水泥澆築的房子,牆面鑲滿瓷磚,看上去堅固美觀,卻少了木樑泥瓦的樸實與暖意。父親說道:“哪個女兒想回來,我蓋最氣派的房子給她!”母親堅決反對,“我是回不去了,讓我的幾個女兒都留在城裏!”我知道,小城是母親的一個夢。父親拗不過母親,就簡單蓋了五間瓦房,在村子裏,這所房子顯得很土氣。父親一直糾結自己沒有兒子,不然也蓋和鄰居一樣氣派的房子。

新房子,新院落,父母依舊會種上些時令蔬菜。幾年前父親丟下母親走了,諾大一個宅院只剩下母親一個人,院子裏依然種植着各種蔬菜,我知道那是種給我吃的。在蔬菜最鮮嫩的季節,我很少有時間回到母親的身邊。想起這些,心裏就充滿了愧疚。母親明顯老了,丟三落四的,卻常常和我叨唸過往的點點滴滴,我知道,那是母親無法割捨的骨肉情懷。

在小城,我爲母親選了一處住宅,讓母親在這裏落葉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