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抒情散文

2010年夏天,我到思懷鄉初中支教已快一年,時間快到、別離臨近,卻發生了一件令我至今都極難忘記的事,關於一個房子的事。

房子的抒情散文

那天早上,我在辦公室備課、改作業,校長走過來,道:“樑老師,今天有一批助學社的愛心人士到學校瞭解困難學生的情況,你幫忙拍些照片。”校長講完,就交給我一臺相機;他知道,我平日喜好搗弄拍照。

快到中午,助學社的人終於來了,和預定的時間差不多;因爲下大雨,到了渡口又得等渡船過渡。大概瞭解一下,愛心人士竟來自不同的各地,有本地的,有來自廣東、重慶、武漢的,還有寶島臺灣的,都聚到荷城來做生意。

學生已吃完午飯,學校的領導和老師把二十多位特困學生集中起來,講了一陣子,介紹過助學社的愛心人士,然後一起拍幾張合影,分發些文具與作業本,還有好些捐贈的衣服。完了,助學社的人就到校門外邊集市的米粉店吃米粉,接着兵分幾路,去特困學生的家裏“覈實”情況,以確定資助的“方案”。

我拿着校長給的相機,跟隨其中的一組出發了。我們這組要去核實三位特困女生的情況,一共兩輛車,五位愛心人士,加上學生和我;先到小菲林家,接着去小韋家,最後去小黃家。

車輛在雨水沖刷裏前行,不時有點小打滑,而且不大看得清楚遠一點的路況,司機大佬只好開啓車燈。行了不到半個鐘頭,到了一個泥濘的岔路口,車上不去了,就停下來,轉爲步行;一人或者兩人撐起一把傘,拿着東西,由學生帶路,往村子裏面走。大家踩着“水泥路”,飄溼了衣衫,走了十幾分鍾,終於到了小菲林家。半路上,我老在心裏嘀咕:老天啊,雨下小一點吧,人家來一趟也不容易。可遠來的客人並不在意,皮鞋、運動鞋、休閒鞋大方地在“水泥路”裏漂行,沒覺得有什麼爲難;好吧,如此更顯得心愈真誠、情愈真切。

小菲林家沒有人在家,事先也聯繫不上她阿婆,家裏沒有電話。我讓小菲林撐傘去找人回來,我和另外兩位同學招呼客人。擺好了幾張小凳,熱水壺和杯子卻找不着;況且也不用了,雨越下越大,誰還有心思喝水呢?大家也不想坐凳,屋裏太擁擠,就有人走出門去、在屋檐下撐起傘,靜靜看雨,默默等待,等待一位下着瓢潑大雨仍在地裏勞作的老人……

後來,雨愈下愈大,屋檐下不能躲雨了,大家就躲進了廚房或臥室。閒暇之餘,我拍了幾張小菲林“臥室”(兼做存放糧物的倉庫)的照片,屋裏有她們吃的小土豆和即將見底的油桶;雜物櫃上還有她以前的作業本、課本,整潔乾淨,我教她們班語文快一年了,小菲林從來沒缺過一回作業,字跡都很工整。

終於等到小菲林和她阿婆回來了,愛心人士送上禮品,向老人瞭解家裏的情況;拍幾張照片,匆匆別過,又在大雨中踩起腳步,奔向小韋家了。

到了小韋家,一行人大多溼完身子,有了點冷意,但看到小韋家的情況,大家心裏更覺得寒冷了。那是三間(一間當廚房、兩間住人)建於上世紀70年代的老瓦房,歷經風雨吹打後,彷彿一個瘦得皮包骨的伶仃的老人。我們走進屋裏,屋子很小,什物雜亂,屋頂又在滴答漏水,屋裏只剩一半乾燥的地方了,連坐的地方也難找。小韋站在門口邊,不知怎麼好,很是爲難。我問家人呢,她說爸爸在田裏幹活,媽媽在裏屋休息,媽媽的眼睛看不見東西……講着話她就想哭了。在我的印象裏,小韋平日在教室聽課,常臉帶微笑,似乎聽得津津有味;我怎麼能想到,週末放學回家、她住的竟是這樣的'房子?看到、聽聞這些情況,一位老總不由自主地搖頭,喃喃自語:這個房子、這個房子,哪裏還能住人?

後來,我們讓小韋扶她媽媽出來,問過好,道明來意,送了些東西,拍照;大家都安慰、鼓勵小韋和她媽媽,並表態,回去會想辦法幫忙解決一些問題。講到動情處,一位大哥依稀隱起兩行熱淚,扭頭望向了別處。相逢一席話,別離又在即。當我們懷着低沉的心情走出小韋家,在泥路上回望,小韋的媽媽站在瓦屋的門口、手扶着門,眯做一條縫的眼睛,想目送遠方到來的好心人嗎?

我們走到第三位同學小黃家時,老天終於稍稍放晴了,小黃家的情況相對稍好一些,讓人舒懷了一點點;我們不是非求資助不可,能自強豈不也很幸運?

行程完成,我們返回學校,其他覈實情況的組也歸來了,打過招呼後,助學社的成員就集合、返回城區。

此後,我把我同去的那一組的情況和拍下的一些照片發給了助學社的管理層。第二天,助學社那邊就打來電話,“表揚”了我一番,道我做事細心耐心,並希望我能到其他的特困學生家裏拍點照片、補全一些材料。於是,我就和一兩位同事在課餘開展了一輪漫長的“家訪”,逐一完善特困學生的材料。在這過程中,我常覺得感動,好多學生家裏的困難確實有點出乎意料;然而,當她們回到學校,卻忘記了背後的辛酸,她們喜歡讀書,上課用功,下課有說有笑,踢毽子跳繩,打羽毛球、氣排球,偶爾分吃一包瓜子都很快樂,那麼有禮、懂事、節儉,團結上進,看似孩子,已長大成人……

最後,又經過助學社成員的兩三回覈實,學校總共有十八位特困學生獲得了助學社的資助,每人每個學期資助500元,直至初中畢業。

對於小韋同學家的情況,我在覈實材料裏這樣總結:

小韋,女,15歲,思懷初中七年級(三)班一特困學生,家住思懷新平村平村屯279號。父親年近70歲,手有殘疾,並患有胃炎;母親雙目失明,耳朵聽力也很差;下有一12歲小弟,讀小學五年級。家裏種田0。8畝,地少許,幾乎沒有什麼經濟來源,上學的伙食費是靠借鄰里與外家親戚略爲資助,且常得拖欠。家中3間瓦房建於上世紀70年代,現在都已成危危欲倒的“危房”,家境極困,常日以粗糧青菜爲食,家裏僅養了幾隻雞,逢年過節才偶爾見肉……

後來,助學社的頭頭駱總得知這一情況,積極聯繫助學社的各位愛心人士,最終謀劃商定,依靠多方面的力量變一“大魔法”:爲小韋家變出一個新房子來。

第一次覈實情況過後七八天,助學社的人又來了,這回由助學社的頭頭駱總帶隊(上次因爲公事抽不出空),一行愛心人士到了小韋家,與前來看熱鬧的隔離鄰舍,把小韋家前邊的那一塊小地坪圍成了一個小集市,愛心人士把帶來的禮品集近來,堆成一座小丘;小韋一家四口高興得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駱總站出來,向大家簡介小韋同學的情況,並做資助的初步構想:最緊要的就是弄個房子,一是助學社發動愛心人士大力資助,二是向鄉政府反映、申請危房改造,三是小韋家發動親戚朋友想想辦法……聽着聽着,大家自發地鼓掌起來了。安慰了,鼓勵了,說好了,承諾了,就不打攪了。撤吧!時候已近正午,頭頭駱總慷慨地道:今天天氣好,有喜事,我請大家吃東西,每人吃了一碗烤鴨粉。

短短的小半天“相聚”,駱總給人的感覺:他就一匹老道幹練的魚鷹,一旦出擊、不叼到魚不罷休。感謝他的“出擊”!同時,爲他今天現場資助1000元的義舉,爲他那一顆火熱滾燙的慧心,爲他歷經的許多背後的故事,爲他從前與往後的更多傳奇,深深折服!

兩三個星期後,我再到小韋家瞭解情況,新房子的地基已打好,談問了一陣、掌握了詳情,要回去了;小韋的父親交給我一袋發糕和糉子,直道感謝大家,感謝那麼多的好心人,感謝學校和老師,感謝政府……

之後,暑假來了,我也離開了那裏,但陸續得到一些消息:助學社的愛心人士給小韋家送去了第一批捐贈了善款10000元,還有4噸水泥;不久,向鄉政府打報告申請的危房改造款也撥了下來;房子在建着,造了柱子,開始砌牆……

2010年的秋天,我再次跟隨助學社的頭頭駱總和另外幾位愛心人士回了一趟思懷;用“回”字,感覺有點像回孃家。他們是給小韋家送去建房子的第二批善款15000元,還有5噸水泥;小韋家的房子要封頂了。不久,她和家人就能搬進一個溫暖的新家,這也將完成許許多多好心人的一個共同的心願。

我跟去,是想去見證見證;順便看看我曾經的那些學生。從夏初的一個雨天,我“陪同”助學社愛心人士,第一次看到這新房子建造之前的舊房子(或者說那不該叫房子的房子),然後見證舊屋的拆除,見到新房打地基、砌牆,到這會快要封頂了,我都在見證。也許,對好多人來講,起個房子並不算什麼;但對小韋家而言,這是一個夢,從夏天到秋天、這夢卻成真了。這房子匯聚好多好心人的善意,這房子從夏日築到入秋,成爲了一個秋天的童話,真實地存在於這一個收穫的季節!

返回的路上,助學社的頭頭駱總依然年輕健談,與同行幾位輪流暢談,從助學多年見聞到家庭瑣事、到今後打算,偶爾還幽默一玩笑。我默默聽着,想起自己的混跡,自覺心境逐老、茶垢滿壺膽,甚爲茫然。他們或許從青年過來、成熟了,又回到了“年輕”,心態和言行都年輕了;祝福他們,始終心存善念,一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