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吃過的人頭芋的散文

清淺時光,我僅僅只是假寐了一會,卻一不小心就蹉跎了流年錦華。

那些年吃過的人頭芋的散文

——題記

難得一個清閒的週末,把工作中的煩惱丟在風中,我很樂意享受着清爽的週六。

天,微微放亮,在鬧鈴的催促下,懶懶的起不來身。可是,本週末已然計劃好了的,不可以在牀上揮霍青春。

一水一潔淨,一梳一整齊,一鏡一人生,我弄妝梳洗打扮,整裝待發。

秋天的早晨,天高雲淡,空氣如水滴瀰漫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秋風,瞥着冷傲的眸子,拂過我的臉龐,穿過我的身體,感覺到一絲絲涼意。

此時,整個小城被秋天的葉子鍍成黃金的綢緞,極其寧靜、安詳。

我,屏住呼吸,貪婪呼吸着純淨的空氣,輕輕踩踏着那片青草地,觸動着神經的敏感處,總覺得這柔軟得如時光般,光潔如水,我心生愛慕。

走進偌大的西門市場,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煞是熱鬧非凡。

果然,我來得是時候,像那些居家女子一樣到市場上淘自己喜歡的食品。

各種各樣的肉類、魚類、乾貨等,琳琅滿目,新鮮欲滴,讓我看花了眼,刺激着我那扁平的胃,怪難受的。

可是,今天不是來買那些肉、魚之類的。我想吃蔬菜來着,綠色有機食品,就好。

逛了一大圈,不是擔心菜葉有蟲,就是擔心農藥侵蝕。

周遭一大圈,竟然沒有買到自己想吃的菜,悲催。

就在我黯然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眼前一亮,看到幾顆人頭芋,安靜地躺在一位老人的擔子裏。

這種芋頭,褐色的外衣,包裹着長長的身軀,像人頭一樣大。我想它是希望被出人頭地吧。它的賣相雖不及市場上的那種橢圓形的毛芋頭好看。但也非常實在。

而且整個市場,基本沒有了這樣品種的芋頭了,已經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裏了。如今,再見它,心情特別的激動。

於是,向老人問問價格,結果,兩塊錢一斤。我把他籃子裏的人頭芋全部買了下來。

回家,把它們削了皮,嘿嘿,白白淨淨的,潤潤滑滑的,一如當年一樣。我把芋頭切成小塊,在平底鍋裏放油調料翻炒一下,再盛放在高壓鍋裏燜。十五分鐘後,揭開鍋,香氣瀰漫,讓我陶醉不己。入口,吃起來軟軟的,糯糯的。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很好。

吃着這些其貌不揚的人頭芋,令我的腦海瞬間閃現出一幕幕畫面來。

眼前,飄進了安頭她們的笑臉可掬;想起了她分給我們吃的芋頭,軟糯可口,填飽飢餓的肚子;想起了代述(袋鼠)拿給我們吃的餅乾;想起了我們八個女孩子交換吃飯盒裏的菜;想起了我上鋪安頭每夜亮起的電筒光;想起了袋鼠被燒掉的被子,連同她一起摔下牀的恐懼;想起了羅靜給我洗過的`內衣;想起了期末前,每張牀頭點起的蠟燭,輝映整個青春年華;想起了我們一起哭着並笑着的高中生活。

淚,遮住了雙眼,滑落在青春的羽翼上,是否帶有點點傷,怕是被雨季淋溼了,有些感冒了吧。

記憶還得從十五歲那年開始,那是個悲慼得掉眼淚的秋天,我們落寞着與重點高中擦肩而過的遺憾,我們揹着簡單的行囊,拎着一隻只笨重的木箱子,揹着一個半舊的背篼(有錢的學生背的是漂亮的書包,我們這些農村的孩子大多背的是竹篾編成的背篼,空間很大,可以背吃的,穿的,用的,還有書之類的。)盛滿我們的書、筆,開始在這裏尋我們的夢。一個被我們遺落的殘夢。

當我們走進2004級5班,走進401寢室時,發現這裏有代述(袋鼠),羅靜、馮霞、陳靜、我、安頭、廖廖、舒舒。我們共八個女孩子在這裏,開始上演着悲歡離合的戲碼。

寢室,成了我們八個女孩子唯一的避風港,我們在這裏活着、醒着、睡着、唱着、笑着、哭着、嘆息着、無奈着、奮發着。

每天早晨,我們都要比別的寢室早起來一個小時,點着蠟燭,或打着電筒,在黑暗裏淅淅嗦嗦地走動着,不敢大聲說話。我們各自準備着自己中午的飯盒。

我們這所高中,是一所農村高中,像我這樣的家庭條件,是支撐不起我和姐姐去吃食堂的飯菜,哪怕只是一份5毛錢的菜,也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只有家庭條件好的,家住鎮上的、區上的學生,纔有福享受。

學校應着每屆學生家庭情況,都會在學校準備好一個大大的蒸飯房,以便我們這些從小山村就學的孩子能吃上飯。

能蒸飯吃了,但,菜呢?去食堂裏打菜也是不便宜的。總不能中午只吃飯吧。

於是,我們這些小傢伙,擠破了腦袋,想辦法解決中午和早晚飯的菜。比如,每個月末回家,拿一罐切細炒好的鹹菜或醃製的大頭菜和一罐辣椒。這些菜一般只能維持一週,就吃得沒了。這下該怎麼辦?

我們想到了和蒸飯一樣的招,那就蒸菜唄!只是這菜不能是白菜類葉子菜,只能是根莖塊狀的菜。

於是,我們便結隊,去市場多買一個飯盒,也就是一個蒸飯的,一個蒸菜的。順便還能和老闆砍砍價,省幾塊錢買書或日用品。

週末下午放假,校門口是開放的,我和姐姐把作業做完,便走出校門,出去溜達溜達。我們不是出去玩耍,也不是買那些個時髦的衣服褲子,而是直接走進菜市場。

下午的菜市場,攤子上,總是些焉巴焉巴的菜,被太陽烤得有了溫度,以致於這些被挑剩得賣不出去了。

此時市場顯得很淒涼,三三兩兩的賣菜人蹲在地上,靜候着買主。我和姐姐,通街逛完,撿最便宜的買,像那些斷成幾節的紅蘿蔔,小得只有指拇大的土豆,一問價格,一毛一斤,我們兜裏的毛毛錢還能承受,我們便掏錢買了。在我們看來這是最好的菜了。只要洗乾淨,同樣能吃。

如果,鹹菜吃完了,買的紅蘿蔔、土豆也吃完了,只好,拿出父母每個月爲我和姐姐積攢下來的幾個雞蛋,用冷水調成蛋液,滴上幾滴豬油,放在飯盒裏蒸,這是一個月裏最好的葷菜。

當然,最奢侈的莫過於,去市場買一斤生薑來泡進玻璃壇了,讓那從家裏帶來的水紅蘿蔔染紅明黃嫩姜,看起來顏色很美,吃起來口感不錯,辣辣的,很適合下飯,在沒有菜吃的時候,也是一種享受。

假如,哪天飯盒裏的水被倒灑了,飯沒蒸熟,心底掠過一絲失望,靜靜地到水龍頭處接點水,蓋上飯盒的蓋子,拿到蒸房去,然後,直接進教室睡會午覺,沒有吃中午飯,得晚飯再吃了。心想餓一頓也是沒事的。不想讓室友們擔心或者看不起,就選擇去教室看書。

也許,現在的90後,或者00後,永遠不懂得那時候的艱辛。雖然,總有60後、70後說我們這些80後是溫室裏的花朵,沒有被捱餓的經歷。是的,我們是生活在和平時代,沒有經歷動亂,可他們並不知道,農村經濟依然是一片荒涼貧瘠,而農村出來讀書的80後同樣也是從飢餓的邊緣走來的。

只有在月末放假回家,父親會去鎮上稱一兩斤肉,給我和姐姐留一半炒好,舀起白花花的豬油裝進飯盒裏。其餘的肉,權當一家人幾個月來的牙祭。

兩天的假期過了,我和姐姐便各自揹着背篼,一個裝書和複習資料,一個裝滿整月的米、油、菜。

父親說,省着點吃吧,一個月就這麼多,我也沒有錢給你們倆,最多也只能給你們拿點錢交雜七雜八的卷子費、資料費。生活只能如此將就過,記得好好學習。

帶着父母殷切的希望,我們開始了三年艱苦的學習生活。

是的,吃可以吃差點,穿可以穿舊衣服,卻不能荒廢了頭腦,墮落了心智。攀比、虛榮、鋪張、浪費只能讓一個人變得很無知。

吃着,便想着,想起了太多的苦澀,太多的無奈。也許,不只有我一個人能記住那些個人頭芋頭的味道,那些能果腹的飯菜,她們也會記得那些苦難。

因爲,苦難,猶如耐磨的砥石,它能讓你長鏽的人生迸射光芒;苦難,好像水中的土山,總會被你勇敢自信的泉水沖毀。苦難,宛如蜉蝣,雖然普遍存在,但在人生長河中只有一瞬。苦難,就好比一張黑紙,吸收了你前途的光亮,但只要你輕輕一擊,前面仍是金光大道。苦難,恰似一杯濃烈的咖啡,苦中蘊含甜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