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兒的往事散文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一轉眼紅塵上路上走過了大半生,經歷了人世間的坎坎坷坷,人情冷暖,不覺到了老年,開始喜歡懷舊,生活中不管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會觸景生情,腦海的記憶裏閃出一個個的故事,和故事中的人,或傷感,亦惑溫暖。

桑葚兒的往事散文

——題記

去水果市場,遠遠看去,中間的攤位上有一大堆黑乎乎的東西,走近一看,哦!是桑椹兒,呵呵,這可是好東西,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吃過了,腦海中立刻閃現出兒時和小夥伴兒一起偷吃桑葚的情景。

桑葚兒,是桑樹的果實,也叫桑果兒,桑葚兒是一種聚花果兒,由很多小卵圓形的小果粒兒聚合而成,呈長圓形,象是很多小珍珠兒長在一起,乍一看去很像一個捲曲的毛毛蟲。

桑葚兒味甜汁多,個大肉厚、有充足的糖分,吃起來酸甜適口。是春夏之際最早成熟的水果。農村的孩子從小就和桑椹兒有着不解之緣,對城裏的孩子來說也許對它很陌生。

桑樹屬於落葉喬木,樹冠寬闊,樹葉茂密,樹皮呈灰褐色,桑樹葉子酷似心形,邊緣有鋸齒型狀,葉面碧綠光亮,葉子背後有稀疏的細毛毛兒,桑樹喜歡溫暖溼潤的氣候,耐寒,耐旱。

每年的四月份,暮春時節,橢圓形的桑葚長着一身小毛刺刺兒,像一個個青色的小毛毛蟲,在輕輕的暖風中,慢慢長大,漸漸由綠色變成粉紅色,然後變成了粉紫色,深紫色和紫黑色。到了紫黑色的時候纔算完全成熟,一串串成熟後的桑葚猶如紫黑色的瑪瑙,晶瑩剔透,在翠綠欲滴的桑樹葉子下邊,隨風輕擺,搖搖欲墜,讓人垂延欲滴。

桑葚不僅是尚好的果品,還可以入藥,聽老人們說,桑葚性溫,味甘酸,能入心、入肝、入腎經,爲養心益智、滋補養品,桑葚還具有生津止渴,補血滋陰,潤腸等功效,還可以治療中年婦女因陰血不足而致的頭暈目眩,耳鳴心悸,腰膝痠軟,煩躁失眠,口渴咽燥等,但要適量,吃多了會導致流鼻血。

我的家鄉是個窮苦落後的農村,沒有深厚的文化底蘊,自古以來農民們都很迷信,流傳着很多不成文的規矩:什麼前不栽桑,後不栽柳,應門不栽鬼拍手,因爲桑(諧音喪)字,人們對它很敏感。過去人死了以後,孝子扛的白紙幡,幡杆是用柳樹枝做的,也曾有過人心術不正的人,使壞詛咒仇人,砍一根柳條兒棍兒,做一個白紙幡,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摸摸靠在仇人家後牆上。小葉兒楊樹在輕微的風中,就會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像拍巴掌一樣,人們稱之爲鬼拍手,索魂樹,所以人們對這三種樹非常忌諱。

在我們的村子後邊,有一片小桑樹林兒,那時候農村婦女和女孩兒們都會養一些家蠶,結繭以後,拿到集上,換一些各色各樣的絲絨線繡花用,每天婦女和女孩兒們都去採摘一些新鮮的桑葉喂蠶,桑樹林兒裏的桑葚兒,在剛剛變紅還在又酸又澀的時候,就被饞嘴的婦女和小孩兒們吃光了。

到了桑葚兒真正成熟的時候,我們這些調皮的孩子,把目光都盯向了光棍三伯家裏的那棵桑樹上。

光棍三伯姓王,村上人官稱“三光棍”,和我們家是祖輩子的表親戚,是個二八耙子(技術不精通)木匠,心地善良,爲人實誠,住在我們村的東頭兒前排,三間破草房,很大個院子,沒有院牆,門前有個小水溝兒,水溝兩旁是大大小小的灌木叢和柳樹。

光棍三伯從小就父母雙亡,是鄰里們東家一瓢面,西家一碗米把他養大,家裏窮得叮噹響,雖然學了木匠,手藝也不精巧,也沒掙着什麼錢,四十多歲了,婚姻一直擱淺,一個人吃飽一家不餓,也就落下了三光棍的官號。

光棍三伯脾氣有點倔強,不信邪,也不講究什麼規矩,破例在自家正當院裏栽了一棵桑樹,還經常給桑樹施肥澆水,桑樹慢慢長大,龐大的樹冠青蔥碧綠,遮天蔽日,每年的四五月份,桑椹即將成熟的時候,變成了紫紅紫紅的顏色,一串串沉甸甸的,好像節日裏的樹上掛滿了彩色燈籠兒,和碧綠的桑樹葉子相互眏趁,在太陽光的照射下,耀眼炫目,吸引着一羣羣的小鳥兒在樹枝上,撲撲楞楞跳來跳去,嘰嘰喳喳相互交流着它們的語言,自由自在的啄食着美味的果實,我們這些吃嘴的小淘氣們,在光棍三伯的院子圓圈轉來轉去,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小鳥飛到樹上,看見光棍三伯一上地幹活,一窩蜂似的跑到三伯家,仰着小臉兒,看着紫紅紫紅的桑葚果兒,一個個垂涎三尺,像小猴子一樣竄上跳下眼巴眼望,會上樹的蹭蹭蹭的爬上去,坐在樹枝上得意洋洋的.摘着吃,不會上樹的在下邊幹轉圈兒,有的用石頭瓦塊砸,有的從鄰居家的菜園籬笆上拔個棍子用力的敲打樹枝兒,樹上的人偶爾用腳踩着樹枝搖一搖,嘩嘩啦啦掉一地,下邊的人爭搶不跌,這時桑葚還沒有完全熟透,吃起來甜少酸多,一個個咧着大嘴,流着哈喇子,每個人的手上和臉上都變成紫色,你笑笑我,我笑笑你,大家帶着滿足感一鬨而散。留下了滿地的落葉,石頭瓦片,一片狼藉。

光棍三伯四十多歲的時候,他的姨老表,給他操持了一門婚事,女方四十多歲,丈夫去世多年,膝下無兒女,兩條腿因生病落下後遺症,行動不便,走路時兩隻手拿着兩個馬紮(高凳子),一下一下地挪動,時間長了,腰也彎成了彈弓,雖然如此,依然能透出她那天生的麗質,白皙的臉龐上一對會說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溫婉賢淑,秀麗端莊,兩個人一見鍾情,三伯迫不及待的把三娘背了回來。這可轟動了全村,有讚揚的,又嘲笑的,有的人還悄悄地個三娘取了個綽號,叫“四條腿兒”。光棍三伯倒是不管別人的議論,因爲有了人疼愛,也摘掉了多年的光棍帽子,而樂滋滋的。

三娘賢惠善良,爲人慷慨大方,說話溫聲細語特別好聽,還有一雙精巧的手。描龍繡鳳無所不能。

自從三娘來了以後,家裏不再是清鍋冷竈了,從前那個吊兒郎當,打二不打三兒的三伯也象換個人似的,穿戴乾淨整齊了,也能按時吃飯了,人也有精氣神了,那愁容滿面的臉也雲開霧散了,走路還哼着小戲兒呢!

三伯拿出平生最好的手藝,給三娘颳了一副新的帶有橫旦的柺棍兒,能架在胳肢窩兒下邊,做了兩個輕巧的高馬紮兒,刮的溜光媧明,三娘想出去轉轉,就拄着雙柺,在屋裏院裏拄着馬紮兒,累了還能坐下歇歇,還可以坐在鍋臺前給三伯做飯,雖然半路成家,兩個人恩恩愛愛,小日子過得甜甜蜜蜜的。

三娘是個很有心的人,每年桑葚長紅的時候,三娘坐在院子裏,偷嘴吃的小鳥兒一來,三娘就揮舞着柺棍兒,謳——嗜,謳——嗜的大聲的驅趕,一羣羣的小孩子們就像讒貓兒一樣,瞪着滴溜溜的小賊眼兒,在門前轉悠來轉悠去,再不敢像以前那樣的肆無忌憚,三娘看透了孩子們的心事,總是笑嘻嘻地說:孩子們,桑葚還沒長熟呢,吃了會生熱害病的,等長熟了你們再來,管你們吃飽。

到了立夏之後,一串串紫的發黑的桑椹,像黑色的瑪瑙,晶瑩剔透,三伯把樹下掃得乾乾淨淨的,鋪上兩張席子,喊上村裏的孩子們,三伯爬到樹上使勁的搖着樹枝兒,一個個熟透的桑椹像蜜糖罐兒一樣甜,吃一顆甜到了心窩裏,大家搶着吃着鬧着,一個個過足了癮,弄的手上臉上黑乎乎,象貔虎子一樣,三娘坐在高馬紮兒上,面帶笑容的看我們,大聲地招呼三伯,你在上邊摘點好的,給我的小閨女兒拿回家!三伯摘了滿滿兩布袋子,三娘用她的新手絹兜着悄悄的遞給了我。

幾十年過去了,看見桑椹,不禁又勾起饞蟲,一幅幅兒時和小朋友們一起的畫面,幌若眼前,三伯那寬厚仁慈,三娘那慈祥的笑容,親暱溫馨的話語,比吃了桑葚還要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