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影裏的閃爍散文隨筆

燕子有大抵七年不見了,這七年裏,不知彼此之間那廣闊的世界裏都發生了些什麼樣的變化。

舊影裏的閃爍散文隨筆

前些日子,我去了原先那座大院門前她的那間小理髮店,結果顯然已經換了人。我問都沒有問,轉身就走掉了。畢竟七年,說不定她早就離開城市回到老家相夫教子起來了呢!也說不定沒回老家,而是繼續滯留在城裏生活,畢竟如今的鄉下難以挽留得住年輕人。空曠,寂寞,像一口黴綠的深井……

去雲南那趟,我曾在大理跟了“一日遊”的團。一行二三十人,結果我在天龍八部城那裏才發現一個約莫二十二三歲的女孩,戴了草帽和墨戴跟同伴在陽光裏拍照,隨時臉上都綻放着燦爛的笑容。於是便引起了我的注意,後來纔想起,原來像燕子。草帽上繫了一根淺色的綢帶,一直飄在草帽的後沿,很有些別樣的生氣。

我一直沒跟她說過話。雖在同一輛旅行車,一起去同樣的景點,也時而彼此望望,富有打量的意味。甚至在一座龐大的玉石城門口,按照導遊的胡亂講解,什麼“摸了貔貅的背,想跟誰睡就跟誰睡”,大夥兒都爭着搶着去摸光滑明亮的石獅一般的貔貅時,她就擠在我的身邊,笑嘻嘻的,都摸到我的手上了,可仍然只是瞬息的對視,誰也沒有冒然地搭訕。以至於整個行程結束,在洱海邊上的大理民居的茶室,當那個圓盤子臉的白族姑娘顯然老江湖般油腔滑調地卻又做現一副特別認真的樣子一再當衆問我要不要留下來時,我瞅見那個先前的女孩隨着衆人回過頭來,面色蒼白,神情灰暗,連同她身旁的同伴。

或許旅途,總叫人心懷富予邂逅的喜悅與想象,哪怕只是打破寂寞。誰都知道下車就散夥,各自天南地北地紛飛,要說“重逢”那都是小說家筆下不着邊際特夢幻的事兒。可是呢,仍然有大把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單身者,樂此不疲,甚爲喜悅。大抵是應了心底要去印證自身魅力的虛榮,或者在這廣闊的人間去打破常規地遇見想象中的騎白馬者,即便是條攀樹的猴。獵奇,新鮮,一番熱聊,幾杯果酒,都是說不完道不盡的逍遙與飄逸。至於其它的,都不去想了,也管不了,隨其自然吧……

我知道她不是燕子,或許也曾暗地裏注意過她說話的口音,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人。

燕子是我的朋友,我的理髮師。確切地說,我去她的店裏理過好幾年的發。親眼見證了當初少女的她,從一個普通的理髮師成長爲店主。她有兩三個侄女,總在店裏上班或者幫忙。由於就在家門口,很近很方便,我就常去,一來二往就熟了,免不了要去嘻嘻哈哈地亂開些玩笑說些俏皮話,以至於也會偶爾一起出去吃個飯,甚至結隊去公園的人山人海里過聖誕夜,齊齊地舞了充氣棒闖關衝殺……

我還記得她膽子特別小,一見陣仗不對馬上人就閃邊上去了。於是回回剛一闖完關,就得回過頭去到處尋她,總算在樹背後找見,便一把扯到隊伍的中間,叫前後的人緊緊地照看着,別讓她再驚慌失措地跑掉,要是真丟了怎麼辦?

我離開那座大院後,還去過她的理髮店。約莫兩三個月後就再也沒有去了,畢竟不方便。離開前的那一年,她換了男朋友,後來說要結婚了,再後來就彼此斷了音訊。雖然她也在網上加了QQ,但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我哪分得清誰是誰,於是就把她給真的弄丟了。

也許女孩子一旦成了家,就總是要去跟大多的異性朋友斷掉聯繫,藉以撇清關係。但她的男朋友都是認識我的,即便我跟她單獨去旁邊的館子裏吃飯,跟到門口來一眼見是我也會悄無聲息地離開。真不知道我是一個教別人男朋友特別放心的那類呢,還是有其他原因。我不知道燕子會跟她的.男朋友去如何介紹我,界定我,只是她的男朋友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只是在她男朋友不在場時纔去不無輕鬆地開玩笑。

燕子總是愛笑,我總是笑話她吐齒不清。我還記得,在她店裏都理兩三年發了,她卻一直以爲我是廚師,說頭髮油油的,我都差不多要笑斷氣。直到那回聖誕節的午夜瘋夠了也鬧累了,這才一夥人去橋頭廣場團團地圍了吃燒烤喝夜啤酒,我把身上所有的證件都掏給她看,她居然驚訝得不行,後來就說原來我是寫書的,你說搞笑不搞笑?她的侄女們都差不多十八九歲,一個個頑皮得緊。我一要對着鏡子拍照,就大喊快來快來都來,來一堆美媚給我弄頭髮好傳到網上去炒作炒作人氣,她們就都嘻嘻哈哈地放下手中的活跑過來擠在我的腦袋後邊,結果被同去的朋友後來在酒桌上調侃了很久。

如今的燕子,大抵早已做了母親,早就不開理髮店了,成天窩在家裏帶孩子。她丈夫定然仍在城裏的哪家公司開車做司機,或者做其他的工作。一小家子的生活也過得平平穩穩的,逢年過節這才攜家帶口回鄉下看父母與爺輩的老人們。帶一些糖果、點心,買幾件衣裳,再塞一些錢,便是最好的孝順。

其實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即便說過我也忘了,只知道叫燕子。店裏的生意好,她幾乎每天早上九點過一開門就忙得團團轉,直到夜裏九點過纔打烊,一站就是多少個小時,還經常誤了點吃飯給餓得肚子疼。

七年過去了,我不再回到那座曾經的大院,她的理髮店也物是人非。我們都在歲月裏成長,直到望不見彼此,認不得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