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河散文

那條河,已經是記憶中的河了……

那條河散文

五歲的時候隨父母“支援三線”,從東北的X市遷居到了四川北部的那座小城,記憶中的小城只有一條十字街,小城的東邊有一條很大的河,人們都叫它“棉遠河”。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學了地理課才得知它的下游是沱江,是嘉陵江的一個支流。

我在小城的家就在那條河的邊上,每天打開窗戶,便能將那條河一收眼底,它陪伴我度過了人生的十三個春夏秋冬。後來,我當了兵去了北方,可每次探親回去的第一件事兒,一定是先跑去“親吻”一下它,因爲它曾經給了我太多的溫馨、歡樂和回憶……

那條河很寬,最窄處的河道也有近一公里。那條河很淺,初春,河水即被河道里的鵝卵石分割出若干支流,“分道揚鑣”。此時主河道的河水也只有幾十米寬,隨着河道的寬窄變化,或急或緩,潺潺流動,清澈見底,由北至南,蜿蜒延伸,漸漸走出了人們的視線。

小城的東街口緊貼大河,也是那條河的最窄處,一座約兩米寬,七、八百米長的石板橋橫跨大河的東西,小城的人們都稱它爲“東門大橋”。大橋的橋墩均由巨石砌成,每隔兩米就是一個。橋上的石板每塊都有兩米多長,七、八十公分寬,四、五十公分厚,敦敦實實,排列有序。歷經風雨,石板上面呈現出些許凹凸不平、坑坑窪窪、還有獨輪車走過磨損出的道道車轍,時聚時分、或深或淺。橋上有三幢風雨樓,也爲巨石雕琢砌成,工藝不算精湛,但結結實實。從風雨樓雕琢的花紋被風雨侵蝕的程度,和那些獨輪車道道車轍看,年代一定有些古遠。

那條河的東岸是一馬平川,除了有寥寥幾片兒突兀的甘蔗地外,絕大部分都是油菜花田,在油菜花開放的日子裏,綠杆兒託着黃花兒,像一片淡黃色的海洋,延綿數公里,春風陣陣,如浪奔涌,直至東山腳下。東山腳下至半山腰,滿是層層疊疊的杏樹或桃樹林。三、四月間,杏花伊始,桃花未去,杏花的白,桃花的`粉和淡黃色的油菜花海各爭其豔、相互交輝、婷婷娉娉,沐盡春風、浴盡春雨、嬌姿百態,再有偌多的綠意烘襯,煞是好看!令人歎爲觀止。

河的西岸是一、二百米處,緩緩漫上的長坡停駐在那座小城,長坡靠近河道不遠處,有幾座石灰石土窯,日夜不停地燃燒,冒出縷縷白煙在河道里隨風起舞,嫋嫋依依、飄向遠方。

初春,也是那條河最旱的時候,河道里一大片兒一大片兒灰白色的,可燒石灰的鵝卵石,被兩岸數十條支流淡綠色的流水分割穿插着,梭織交錯,星羅雲佈。河面上薄煙繚繞,嫋嫋散散,一些採石灰石的人兒戴着一頂草帽,挑着戳框擔子,挽起褲腿赤着腳,在濛濛煙霧中,零零散散、晃晃悠悠。每當夕陽西下,遠遠望去,彷彿是天上的仙女舞動着綵帶在雲中飄移,好美!

還有很多穿着不同衣裳的鳥兒,時而飛起躲閃着採石的人兒,時而落在水流邊和石間奔走覓食,有一種鳥兒特別好看,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只記得它們的腿很長,跑得很快,嘴巴又紅又尖,小腦袋東晃西晃,小眼睛機機靈靈,你追它跑,你停它停,也不飛。那時,我常會在清晨的河灘上與它們追逐嬉戲,偶爾還能發現它們的老窩,捧回幾隻小鳥蛋。

清明前後,陰雨連綿,河水也漸漸多了起來。打開家裏的窗戶看去,河東岸的油菜花、杏花、桃花競相輝映,背襯着遠處的青山,倒映在河水裏,綠的、黃的、白的、粉紅色的,一層層、一片片,在漣漪的水面上斑駁陸離、變化萬千,濛濛細雨中,如入仙境一般……

在這個季節遇到好的天氣,學校都會組織學生們去踏春。我們穿着白色的上衣,藍色的長褲,紅領巾在胸前隨風飄着,一行行、一隊隊,在星星火炬隊旗的帶領下,唱着“小鳥在前面帶路,風啊吹向我們,我們像春天一樣……”淌過那條河,走進那片花的海……

夏天裏河水猛漲,一夜之間,河中間大片兒的鵝卵石消失殆盡,這裏便成了小城裏男孩子們戲水的樂園。一個個都光光溜溜,一絲不掛,有的在石灘上四仰八叉,曬着太陽。有的在水裏撲撲騰騰,遊着“狗刨”、“大摟”,水性好的孩子們,還時不時把頭扎進水裏,忽而摸上一條小魚。更多的孩子們結成一幫一夥,相互潑起水花,打起水仗,洋洋灑灑、樂樂融融,好不愜意。

記得小學三年級時,有一天下午,天氣特別的熱,老師走進教室,發現班裏的男同學都不見了,在一名女同學的帶領下,她在河邊找到了我們,面對兩位女士,我們都嚇壞了,孩子們都蹲在水中,任憑老師怎麼喊叫也不肯上來。哈,至今一想起當時那個狼狽相,都想笑出聲來。

大暑前後,那條河可是讓孩子們一飽口服的大好時節,那時每逢這個季節,那條河都會發好大的大水,成堆成片兒的花生、甘蔗從上游衝下來。孩子們平時整天在那條河裏“廝混”,個個水性如魚,也知道那條河裏哪兒深、哪兒淺,哪兒沒有障礙,可以順水橫渡。儘管那個季節,那些衝下來的花生、甘蔗都還不是很成熟,可吃起來依然是那麼的香那麼的甜……

最有意思的,有一次我們還從河裏撈起一頭小豬,竟然還把它藏了起來,每天割草餵養,養了好久,也不長個,後來不知被誰偷走了,事後我一直以爲,一定是我的好夥伴大貴幹的,那傢伙時常表現膽大包天,再加之他那段時間總是顯得特別的有錢,老是請我吃這吃那的。

十月裏,河兩岸的花生、紅薯、甘蔗都相繼成熟了,嘿嘿,說起來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那時的我們個個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小偷,經常會跑到老鄉們的田地裏刨來一些花生,幾個紅薯,拿到石灰窯上烤來吃,也會鑽到甘蔗田的中間胡嚼海吃,直到“酒足飯飽”才肯出來,當然也經常會被老鄉們追的亂跑,“四處狂奔、抱頭鼠竄”。

往事如煙,我最後一次回到那裏是兩千零六年十月,那座小城已經變成四川省著名的X市,原來蜀國的古蹟,“鐘鼓樓”和街道兩旁的灰瓦木板排房已全無蹤影,新的城市建築已經代替了那片曾經的花海,從原來的小城中心一直延伸至東山腳下。

那條河也已“面目全非”,河道也只存在於市區,並由原來最寬處的兩公里變成了現在齊齊的不足兩百米,市政府爲了防範“萬一”的洪水,在新河道的兩岸築起了高高的混凝土大堤,從大堤上往河下看還挺深的。

原來的“東門石板風雨大橋”已不知去向何方。取代它的是四座現代化的鋼結構懸拉吊橋,從新河道由南往北依次排列,每隔兩千米左右就是一座,每座橋下便有一道截水閘堤,堤內有米八深不再流淌的河水(雨水),據說這樣的截水閘堤,在河的上下游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有,不計其數。走出了人居的“小城”,那條河便無影無蹤,原來的河道已經全部變成了灘地,除少許的荒蕪,大部分都種上了莊稼。偶爾能發現一顆鵝卵石沉睡在灘土之中,做着古老的夢。

我久久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