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宗情散文

剛到曲靖財校讀書時,同宿舍的瑛大清早起來,操着濃重的師宗口音對我說:“你先死,你先死,你死了我再死。”聽到這樣的話我很沮喪,一看她的表情,就越發想生氣,她居然說這種難聽的話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遂在心中產生些厭惡她的情緒。後來,我終於明白,她是在說讓我先洗臉,我洗完她再洗。因爲發音而產生的小誤會頃時就消除了,並漸漸喜歡上這個爽朗明快的女子,常常鸚鵡學舌地跟她說師宗話。

師宗情散文

班裏有好幾個師宗人,後排的友同學亦是,個子小眼睛大眉毛濃,笑起來時還有幾分羞澀,是個溫和的男生,脾氣比學習還好。我們都愛讀書,讀到精彩處常常不忘記了摘抄。某次友同學從圖書館借來《基督山伯爵》,同學們輪流搶看,都沉迷在愛得痛快復仇得徹底的世界裏。但每一個人對書中摘抄的東西必定不同,所以,過一段時間,總會互相交換着看看,看看那些在我們各自的心裏能產生漣漪和震盪的地方。有一次,我們都從對方的摘抄本上看到了同一句話:大丈夫立世當學曹孟德橫槊賦詩!自此,心中便有惺惺相惜之意,總覺得是同道中人,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

畢業後,我們大多回到了故鄉的土地上,開始了不同的生活。未婚時,還保持着頻繁的聯繫,來來往往地延續着純潔的同學情。結婚後,我們開始了並不密切的問候,直到後來幾乎不問候。但,不問候並不意味着不關心,一旦聽聞彼此的消息,心中總是留着一片溫暖的地方。

無論是你來,還是我往,或是匆匆見上一面,或是盡興一頓飯的功夫。就着一次到訪,就連生活在同一城市的同樣很少見面的同學們,也一併有了相見的機會。可以不把酒,但必然言歡不盡。一羣不再年輕的同學,愉快地走在師宗的街上,燈光拉長了我們的影子,也拉長了彼此的情誼。

菌子山,我曾在同學們的陪伴下幾次光臨,從春天的杜鵑花看到秋天的漫山紅遍,最是記得一個叫“醉紅嶺”的地名。無論在哪一個季節,這座神奇的山上總有紅得讓人醉心的美麗,即使是冰凍時節,光禿禿的樹上掛滿了冰凌花,我的心依然是醉紅的。還記得多年未見一面的興同學,喝醉了也要陪着我上山的事,他跌跌撞撞地在冷涼的風中笑中,一邊說對不起,又一邊自顧地傻樂着,他帥帥的面孔是我變老了纔在某天驚奇地發現的,並常以此取樂他。

大片大片的杜鵑花熱烈烈地開着,上天肆意地要在這座山上拋下些最五彩繽紛的詩意,有了這些打開眼簾就能入心的美,他還是不甘心,又要在山的另一邊,以歷史老人的姿態雕刻着世間的滄桑。可以看到壁壘森森的古堡,可以聞到古羅馬戰場的氣息。這邊是情人築起的防線,那邊是神仙下凡的雕像。處處像是人工雕飾的痕跡,又處處不像人跡所能至的境界。恍恍然進入夢裏,如行畫中。

每一次臨別時,師宗的同學們總是熱情滿滿地讓我受之有愧,這個送來師宗米、綠雞蛋,那個送來火燒乾巴、葵山面。聽着豔芬和燕琴兩個嫁來師宗的同學日漸嫺熟的師宗口音,很親切地把她們也歸入了師宗人,是這方山水把這兩個異鄉的女子養成了故鄉的人。因了她們的盛情,我愛上了師宗的大米,每逢有朋友來師宗,總是囑咐要帶些大米來,這還不夠,還要建議開土特產店的朋友一定要賣師宗的大米。且把這種情結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渲染給了親友們,想必我是因爲愛師宗的人才愛師宗的米吧。

曾有一次遇上一個大媽,她一開口說話,我就問她是否是師宗人,她顯得很激動的樣子,拉着我的手說:“妹妹呀,我已經離開師宗四十多年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哪裏人了?你竟然還聽得出我是師宗人!”

再後來,因爲文學的機緣,我認識了師宗作家周茂林,他時時刻刻像一個紳士那樣站在那裏,用他的行動踐行着文學給人帶來的溫暖。他的音樂,他的文字就如他的人一樣,堅實地踩在師宗的土地上,汲取着菌子山的神靈賦予他的`秉性,向着更高遠的天地進發。

時值初冬,這一次是以文學的名義來到師宗,聆聽了大師們的精彩講座,免不了又來到熟悉的菌子山。不同的景緻,不同的人羣,不同的快樂。夕陽照在山上,照在山下的村莊裏,頓時產生些詩人的豪情,想在這山水之間留下些什麼可以永恆的東西。轉過身去,才發現一切皆是懸虛的幻覺,就不如拋了我脖子上的紅圍巾,找顆歪脖子的橡栗子樹,悄悄訴說一回小情懷罷了。

匆匆又要離別了,還想去竇垿的故居看看,看看這個寫出岳陽樓長聯盛澤後世的老爺子,沾沾他的靈氣和福氣;還想去看看咸豐皇帝的老師何桂珍的翠雲山,他撰寫的《訓蒙千字文》曾作爲當時欽定的全國通用蒙學課本,這是一座小城何等的榮耀啊;還有那些被命名爲丹鳳、彩雲、雄壁、大同、五龍的地方,一定有許多有趣的故事深藏在其中。這些文化的淵源就留給下次吧,給我一個再來師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