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這個東西散文

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思考死亡。在我無憂無慮的童年裏,一天晚上我忽然想到有一天我會死掉,我的爺爺奶奶會死掉,爸爸媽媽也會死掉,我忽然覺得好可怕。如果我死了,我就要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如果爺爺奶奶死了,就會剩我一個人孤單在世上了。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想着想着,我就一個人躲到飯桌下去,傷心的哭。爸爸媽媽後來找到我,很是疑惑不解:這傻孩子,哭什麼?

死亡,這個東西散文

最早接觸死亡是什麼時候,我忘了。走的人是我表弟,在池塘裏淹死的。媽媽得知消息就急忙趕回了孃家。我和乾女兒就躲在苦瓜架下等着媽媽回來。隱隱有一絲害怕,但不強烈。由於過去了許多年,關於表弟的記憶真的淡薄了,唯一還記得的是我舅舅,舅媽都寵溺的叫他:哈兒軍長。還有就是,一次我們吃飯的時候,他把尿撒到碗裏,然後用勺子繼續吃。

走的時候,表弟大概只有三,四歲……

然後是小學三年級,我的大爺也在池塘裏淹死了。大爺是一個傻子,村裏人都叫他“大腦殼”,帶着一些嘲弄,但是小孩兒都很喜歡他。因爲他一直偷家裏的錢,瞞着家人買東西給我們吃。我上學的時候,他經常到我們學校晃悠,保護我們這些孩子不被別人欺負。有時上課的時候他會攔着我,不讓我回教室,然後塞東西給我吃。他很愛逗小孩子玩,會在放屁的時候,手作槍狀指着我們說“蹦”,引得我們哈哈大笑,並爭相模仿。

有一天,傻大爺忽然失蹤了。大約兩天後,我放學回家的路上,碰到老師對我說:別走這裏了,換條路,前面死了人。我當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加快步伐,走過去,就看到了大爺躺在土路上一動不動。我從對面的路上走過,一邊看着大爺,腳止不住的打顫。大概從那時開始,我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了。

我一直覺得大爺是一個悲情的人物。據說他小時候很聰明,可是有一次跟爸媽下地的時候,被鋤頭砍中了腦袋,於是就傻了,並落下了羊角風的毛病。大爺就是因爲羊癲瘋發作才跌進池塘淹死的。那個池塘是從家裏通往小學的必經之路。死的時候他上衣袋裏還有嶄新的兩元錢,我知道如果大爺不走,那兩元錢會變成我們嘴裏的零食。然後他會小心的'說:不要告訴十奶奶(大爺的母親)。

死的時候,大爺只有18、9歲……

再然後是我的外公,在我初一的時候,腦溢血去世了。外公是一個樂觀幽默的人,能吃能喝能睡,從來不見他發愁。我一直認爲這世上如果有長命百歲的人就應該是我外公這樣的人。我從來沒有想過四位老人裏,會是他最先離開。外公吃飯從來不用碗,都是用盆,因爲他說轉碗太麻煩了,不如一次吃多一點。

外公的綽號叫汪老鄉。那時候有一首歌: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和弟弟常拿這個開玩笑,媽媽會罵我們。可是外公從來不生氣。我的外婆叫汪自芳,我和弟弟就編了一個歌謠:汪自芳喝米湯,褲兒落在竈頭上……外公聽到也是樂呵呵的。記憶中,外公似乎從來沒和誰生過氣。每次想到他,都是慈祥的,憨厚的笑着的模樣。

我們搬進城裏一年了,外公還沒有進城看過我們。那一次,他想到城裏來看看我們,可是因爲衣服被煙燙了一個洞,他覺得不好意思,就算了,心想下次吧。誰知道這個下次就成了永恆。從此我生命中沒有了一個可以叫外公的人。

外公走的時候大約六十出頭……

再再然後,是因車禍去世的向叔叔,投水自盡的六奶奶,帶我長大的曾祖父,曾祖母……每個人的去世都給我不小的衝擊,讓我對死亡更加誠惶誠恐。

最近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更加明白了生命的不容易。人的力量在上蒼面前是那麼渺小。面對死亡,我們是那麼的無可奈何。我知道當別人失去至親的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那種悲傷,那種難過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愈加深刻。不是誰勸慰一兩句就可以好起來的。也只有在人生中遇到這種大悲大痛的時候,我們才明白平日裏的傷春悲秋,無痛呻吟是多麼的不應該……但人也正是在這些大悲大痛中成長起來,成熟起來,繼續過我們的日子,帶着對親人永遠的思念與掛牽……

有些人或許離開了,但永遠在我們心中。有些記憶或許過去了,卻依然鮮活……

謹以此文獻給我們親愛的阿姨,願您一路走好……

謹以此文紀念我逝去的親友,願你們在天堂快樂無憂……

願逝者安息,生者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