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殘陽的散文

傍晚時分,搬了椅子,坐在二樓陽臺看書,看落日的餘暉慢慢傾斜,漸漸消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枯樹殘陽的散文

村莊附近的樹,早已落盡了葉子,只留下光禿禿的枝丫,像枯墨畫,僅僅用線條勾勒幾筆,簡淨疏朗。

不遠處是村野人家。曾經的低矮房屋,漸次被二三層的小樓取代,沒有了矮矮趴在地平線的委屈,挺直了腰桿。只是,曾經張揚的炊煙越發委屈,再也沒有從前那般,籠罩住整個鄉村,逗引着饞嘴的孩子,然後直衝上雲霄的霸氣。

幸好,那落日還是舊時模樣。從陽臺望去,只見一輪紅日籠着一圈朦朧的光暈,漸漸西沉,慢慢掉進枯樹林裏,掛在枝頭上。於是,那墨色皴過的枯樹畫卷上,多了一筆淺淡朱砂痕。

我坐在陽臺上,手邊的書還停留在第一頁,目光緊緊盯着太陽,看着它一點一點向西挪,從樹林枝頭上,再到鄰村房屋頂,再到很遠很遠的遠方。

記得以前看神話傳說,有個追着太陽跑的大個子,傻傻地想要追到太陽家,一路上不知道翻過了幾座山,也不知口渴喝乾了幾條河。記得我在小時候,也曾騎單車追太陽,那時候只是單純的好奇,太陽的家到底在哪裏呢?如今長大了,才明白每個人都在追太陽,只是這個“太陽”有了個小名叫“願望”,或者“慾望”。

不知道在陽臺上坐了多久,落日餘暉盡,只留下一些被染紅的雲,絲絲縷縷的紅,映襯着天空的灰。晚風起,才越發感覺到冬日的冷,回屋,尋了一件綠色的軍大衣披上,繼續與枯樹林相對遐想。

思緒凌亂,不知何處落腳,只是越發懷念起舊時光。現在,日子越來越好,許多舊的東西被遺忘,過年,也沒有曾經濃厚的年味了。沒有殺豬磨豆腐的繁忙,沒有蒸饅頭蒸包子的煙霧繚繞,也沒有炸丸子放小炮寫春聯的開心,自然也就沒有了許多令人懷念的故事

天色越來越暗,落日、樹林、村莊,都開始被夜幕遮住,像孩童在畫卷上潑了墨,只留下純粹的.黑,和幾點偶爾漏出的燈火。我收了書和椅子回屋,媽媽燉了魚頭豆腐湯,味道和從前一樣。

有一棵樹,紮根在記憶裏,無論風吹日曬、雨打霜摧,依舊茁壯成長。

有一棵樹,蒼老在時光裏,無論陽光雨露、啼鶯舞蝶,都挽不住它的老去。

有一棵樹,曾經枝繁葉茂,蔭滿中庭。

有一棵樹,後來風華盡去,垂垂老矣。

而無論這棵樹如何隨着時光變遷,它始終讓我懷念着,記得它的四季輪迴。

春雨如酒,風入簾。每到春回大地,老樹抽出新芽時,我都會好奇:老樹究竟生長了多久呢?我問奶奶,奶奶只記得她小的時候,老樹就已經存在了。而每年燕子迴歸時,都會在老樹的枝條上,囂張地宣告它們的迴歸。老樹卻只是微微一笑,包容了燕子的放肆,同時爲這生命的精靈,準備了一場碧綠的盛宴。就如同奶奶,無私的包容着我的調皮,並且爲我攢下她捨不得吃的美食。

漸漸地長大,到了後來的夏夜,老樹下的陰涼,成了最可愛的地方。躺在樹下,可以看到斑駁的星光灑落。耳邊,是奶奶哼唱的兒歌和好聽的故事。月華下的老樹,安靜地睡着了。卻將一地的陰涼留給忙碌了一天的農人。孩子們在老樹周圍嬉鬧着,大人們則嘮着家常。這些都是老樹的孩子,老樹無怨無悔地爲她的孩子,提供了一方安寧。而在睡夢中的我,依舊享受着奶奶給的清涼。奶奶手裏的蒲扇,守護了我整個炎熱的夏天。

秋意冷,老樹漸漸變得枯黃。老樹病了。秋風吹過,老樹就開始劇烈地咳嗽,震落了一地發黃的葉,如同蝴蝶被埋葬在時光裏。或許,老樹真的老了,再也不能守護她的孩子們了。如同奶奶,病得越來越重。我很怕老樹枯死,更怕奶奶永遠地離開我。老樹始終都是陪着奶奶的,好像老樹就是慈祥的奶奶,而奶奶就是那棵撐起我童年歡笑的老樹。

寒冬,老樹鐵青着臉,等待着春風的撫慰。只是,她等不到了。她只等到一場鋪天蓋地的雪。那雪好大,染得整個世界,盡是銀裝素裹的白,彷彿,是這天地在爲老樹送別。第二年的春天,老樹沒有醒來,她永久地睡着了。彷彿終於放下多年的疲憊,可以安靜地歇歇了。而這一年,奶奶的病,也更加嚴重了。甚至,她的神智開始模糊,她已經不能夠認出她最疼愛的孫子了……

到了七月,老樹突然恢復了一點生機,後來又抽出了幾片新葉。而在七月的某天,奶奶也離開了,她終於擺脫了多年的病痛,去往天國。我知道,老樹是捨不得奶奶的,所以纔會用盡最後一絲生命,爲奶奶送別。果然,在奶奶去世沒多久,老樹就徹底失去了生機,完全的枯死了……

如今,老樹和奶奶已經離開三年了,她們安靜的睡了。而我狂熱的思念,你們又能否聽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