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野薔薇散文

這是一片被上帝遺棄的土地。蠻荒無序。就連弱弱的野草也不會遵循文明的法則,你看不到文明世界裏的它的同類的柔美和潤澤,呲牙咧嘴的盡顯着你難以忍受的醜陋。

一株野薔薇散文

一株野薔薇(其實這個世界裏,它並沒有名字。這只是文明世界裏給它的稱呼)被上帝夢遊時插在了這裏(它在清醒時是不會來的)。上帝之外還有上帝吧?不然是誰讓上帝也夢遊呢?上帝也是缺愛的,不然它怎麼會帶着野薔薇夢遊呢?

生命就是如此神奇。這支野薔薇在一堆面目可憎的亂石中探出了第一片葉子。這葉子是綠的,文明的生命色。

陽光怪誕刺着這片葉子,風尖刻的戲謔它。它們都笑它是怪物。

野薔薇什麼也不懂,它以爲這一切都是正常的,是應該這樣的。它只想着長出更多的葉子,然後還出自己的花。

一隻全身長滿眼睛,眼睛裏長滿牙齒,蠕動着三條長短不一、粗細不一的腿的東西,從潮溼的洞穴裏爬了過來。它咬爛了野薔薇的第一片葉子。野薔薇忍着疼痛,默默的,不做聲。因爲它覺得這也是應該的。不過,它好像還應該感激那條蟲子,因爲那蟲子沒有咬斷它的根鬚,它還可以繼續長出葉子。

生命就是固執的。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第六……許多葉子結伴而行,它們緊偎着,唱着自己愛聽的歌。許多蟲子飛來,爬來,走來,許多葉子千瘡百孔,可是歌聲不但沒有停過,反而因爲小孔的反覆折射更加厚重。這歌聲無悲無喜。

開花,真的有點難,但也是順理成章的。一朵朵,一層層,微笑着。

一隻細腰的狂蜂振着翅膀飛來,躺在花瓣里美美的睡了一覺。它做了一個芬芳的夢。它喜歡這種芬芳,即使它說不出這就是一種文明的美感,但它就是喜歡。

它決定不再離開。

世界並不會因一個人的意志而改變。一種渾身是嘴巴,沒有牙齒,但一直滴着膿腥味的`液體的生物匍匐而來。它喜歡野薔薇嬌妍的花朵,它猜測着着花朵該是最美味的餐食。可這是細腰蜂的家園,它怎能容忍別人的入侵。它怒而爭鬥,結果勝利了,但卻碎了心。它奄奄的躺在花瓣上,以爲自己真的就此死去。它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後悔,只覺得這樣的一種死法,也很美。但是,它沒有死,野薔薇用自己根莖中的汁液粘合它破碎的心,又把它安放在蜂的胸膛裏。

世界本就是無序的,蟲豸也不就是一隻。一次次的心碎,一次次的粘合,都是會有最終的。

野薔薇只剩下眼淚,在最後的剎那間它懂得了什麼是痛苦,因爲它有了眼淚。可是眼淚不是救命的良方。

蜂的屍體腐爛在野薔薇的腳下,野薔薇努力開出了生命中最後一朵花,也是這片荒蠻的世界裏的最後一朵花。

世界不會因爲誰的故事而改變。最後的這一朵花,仍然被肆虐的瓜分,殘片上留着惡臭……

上帝還會不會夢遊?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下一個開花的季節,野薔薇依然會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