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白,抹不去的傷散文

今夜有雨,嘩啦啦下不停。時有風,肆虐而瘋狂地拍打在身上,那含恨般的雨水就緊緊包裹着衣服,身上竟有幾分寒意,慌亂中我朝着家的方向奔跑,耳旁風雨雲動。暗夜裏,我迷失了自己。恍惚之中竟想起了多年前南方小鎮的那個冬天

那一抹白,抹不去的傷散文

天空飄着大雪, 我依舊是一個人,或許,記憶之中的我總是一個人吧!儘管我不想承認這有些屈辱的事實。可身後那一排孤獨的腳印告訴自己,是的,我的確是一個人,如同這冬雪裏被別人踩得融化了的雪水,有些支離破碎。

踩着銀妝素裹的白色南大街,耳際傳來腳底擠壓雪花的澀澀聲響,我竟有些懷疑,這就是城南小鎮的冬天嗎?儘管穿了羽絨服和夾襖。身上還是凍得打顫。爲何今年的冬天會這般冷呢?

來不及細想。我加緊步子,一路小跑着。寒風呼呼,一陣陣掃過耳際,不經意間,似乎聽到了有人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側耳細聽,夾帶着風雪的呻吟如同二胡樂,有幾分淡淡地憂傷。隨着腳步的前進,而此時的呻吟聲卻顯得有些悽慘。雖不是很清晰。卻給人一種思想壓力。我慢慢地放快了腳步,最後箭步如飛地跑了起來。那種聲音讓人想到了曾經看過的恐怖片,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最後又變成聲聲吶喊。我清楚地感覺到,這是撕心裂肺地哀嚎!如果不是刺骨地寒意,我懷疑自己是否是睡夢中的無病呻吟。

身後,大雪層層地覆蓋了腳印,天越發冷了,那恐怖的呻吟聲也被寒風吹得越來越遠,消散在風中。第二天,雪依然沒停,我走過昨夜讓我害怕的那地方,不住的把眼朝那裏瞟了一眼,那是間破舊的老式屋子,屋頂的茅草被大雪壓塌了一些,透過不大的窗戶可以看見雪花一片片撒在屋內破牀上。此時牀上捲縮着兩個小孩子,也不過八九歲的模樣。昨晚的呻吟聲就是這兩孩子發出來的。路上行人越來越多,朝裏面看了兩眼又陸續走了。此情此景,我再一次佩服魯迅大師把國人的看客形象刻畫得如此生動。路人離去,漫長的街道上只有孩子不住的呻吟聲音聲順着風飄散在城南小鎮的每個大街小巷,淒涼,悲慘……

不知過了多少天,當我再次經過那裏的時候,卻發現屋裏少了一個人,後來才知道,其中的有個孩子死了,肌寒交迫,對一個孩子而言是多麼殘酷的事。當那個孩子餓得沒有力氣拾起路人扔給他饅頭的時候,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好多天,我把自己鎖起來,不敢想象這個冬天給我留下的思索和記憶,冷寞,黑暗,現實……我想到了還剩下的孩子,於是匆匆打開房門,大雪似乎從來就沒停過,可我也顧不得許多,當我到達小茅草房的時候,低矮的房間裏只剩一些雜亂的垃圾和刺鼻味道,終究,我還是來晚了嗎?

我無力地拖着雙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多麼渺小,時光也在我所感嘆渺小的同時悄悄溜走。

過了許久, 差不多個月左右吧!在我即將淡忘了這個冬季的小插曲時,又一次的見到了那個小孩,比起先前來說身體狀況好了很多,我看到他時,他正和一個老頭抱頭痛哭,惹得圍觀的人也掉眼淚,原來國人還沒有麻木到無情的地步。

後來我才知道是老頭把孩子揹走了,接到自己家裏照顧,在老人悉心照顧下,小傢伙在寒冬裏算是度過了一劫。身體恢復後,老伴死活不答應收留孩子,因爲自己也是愛莫能助。無奈老頭只好把孩子再次送了回來。老人撫摸着孩子的頭,老淚橫流,從那慈愛的眼神裏,我感受到濃濃的情誼。

孩子睜着眼,一動不動的看着老人。淚水順着臉頰緩緩滑落。老人把身上的衣服脫了蓋在孩子身上,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在老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孩子視線中時,那孩子雙膝一曲,“撲通”跪了下去,那一刻,眼淚也止不住的從他眼角滑落。唰唰地滴落於地上的草堆裏。或許在他心裏,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吧!

我走進屋子。環視了一圈這個暫且還能稱作屋子的地方,又冷又臭,甚至連牀板都沒有,只有牆角有一堆乾草,連夜的風雪,草垛都已溼透了,腳下根本沒有下足的地方。我掏出二十元塞進他的衣帶內轉身離開了。離開之際,我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張臉,幼小,眼神暗淡無光。臉色蒼白,嘴脣凍得發紫紅腫。毫不誇張地說,那發紫的嘴脣很象火腿腸。看了讓人心痛。我不敢再停留,於是跑回家再次把自己鎖起來。滿腦子都是孩子無助和失望的眼神。從他的眼光裏能夠看出幾個字,救救我,我不想死。每次想起這些,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做一次救世主,萬能的耶穌。可惜理想總歸是理想,不能實現便最終會消亡。

以後每個我都會經過那裏,總會從路邊的'包子鋪帶上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往裏面送些食物。可惜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誰料想,在下了一場暴雪後,孩子悽慘的叫聲在一陣撕心裂肺的倒塌聲中結束了,或許,這對他而言是種解託。一個超凡的羽化境界,天堂裏或許會有冬天,可我想那裏不會太冷,不會太殘酷,如若在天堂的運氣比今生好點的話,或許他還會碰見曾經和他一起相依爲命的那個孩子,那樣的話他便不再孤單了。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他們是弟兄兩個,來自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父母都是煤礦工,在一次礦難中失去了生命,年幼的孩子從那起就跟了他大伯家,礦難的賠償金最終不了了之。兄弟兩依靠大伯家生活,不難想象以後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吃不飽的飯,幹不了的活、挨不完的竹片子。兄弟二人不得不離開家。開始他們的流浪生活。從此相依爲命浪蕩天涯。原本二人就活得夠慘了,沒想到討個飯還被別人爭地盤。體弱多病的哥哥在一次地盤保衛戰中落下了嚴重的病根,在肌寒交迫的冬夜,最終還是沒有挺過來。

每次回家途經當年的那間小屋,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冬天悽慘地哀嚎,總會想起那雙無助的雙眼,那清澈的眸子中帶着的無限憂傷,那年冬天的一抹雪白,最終成爲了我抹不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