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經典散文

爺爺的家位於長春市郊區農林鄉的雙廟子,過去叫馬家嶺。追其根源,是因爲這裏的山田水渠都屬於姓馬的大戶。馬家信佛的居多,人又善良,若有人爲難遭窄必相助之。所以馬家興旺了近百年。後來有小輩不務正業才導致家道中衰。短短几年間就家徒四壁,只好棲身在村口的兩座廟裏。雙廟有此得名。

爺爺經典散文

這些都是爺爺對我講的,爺爺那時已經年近七旬,腰不彎背不駝,標準的莊稼人,滿臉的摺子,眼睛炯炯有神。爺爺喜歡吃辣椒,不蒸不炒,抓一把通紅的辣椒,往燒紅的爐蓋上一丟,直到烤得嘎蹦脆,然後一口一口咬着吃。還不時津津有味地舔着嘴巴,微微合上眼角,無比知足的模樣。

爺爺右手中指彎曲,從我認識他時就這樣。爺爺說是日本人用錐子扎的,我總是好奇的問爲什麼?爺爺總是笑着點我的頭:過去的就過去了,小孩子不要問的太多……在我幼小的心靈裏就知道日本是壞蛋,是專門欺負中國人的大大的壞蛋。

爺爺還告訴我他們是從山東煙臺(當時又成登洲府)闖關東來的東北,因爲沒錢住店就在馬家嶺的山腳下蓋幾間草房安身。爺爺兄弟五人,都是不到三十歲的棒勞力,於是就在馬家的默許下開山種地,第一批種子是馬家送的,好在天公作美,連續四年豐產,不但還了虧欠,還略有剩餘。這一下大家就有了奔頭,全家不分男女老少一律上山開荒。第三年草房拆了,蓋起了一長溜的泥房。還找個幾個短工,有一年在崖邊撿兩個快要凍死的嬰兒,後來就成了長工。

有了房子有了地,還有了長短工,爺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有了錢,腰桿子就挺起來了。兄弟幾個一商量,決定送我爺爺去上私塾,因我爺最小,是老疙瘩。於是就用二斗米爲代價爺爺上了一年的學。學成歸來,爺爺就成了這一帶的文化人。這時要考慮的就是成家立業。大爺這時就四十多歲了,在一年的正月,娶大奶進門,雖說吃穿不愁,娶大奶可是花了一筆數目不少的銀子,大奶身體不好,進門生了大姑就去世了,那一年,大奶剛滿二十六歲。輪到二爺娶妻又花了一筆銀子,是花錢買的一個丫環,和二爺相差十九歲。二爺脾氣暴,動不動就打二奶,二奶終日以淚洗面,主要的原因是她一直沒生一兒半女。後來,紅軍招兵,二奶和大姑在一個晚上悄悄地跑去當了紅軍。當時還以爲被土匪搶走了呢。直到四八年的秋天,二奶和大姑回來了,主要是因爲搞土改,爺爺家地多人多,初定爲富農。二奶和大姑就是處理這事來了。這時的二奶早不是常捱打的丫環了,她的身後寸步不離的跟着兩個警衛,大姑也是廣西一所軍事醫院的院長兼政委了。大姑組織全家連夜分家,這樣一來就只夠中農了。

二奶第二天和二爺離了婚,走的時候給二爺一筆錢,然後跪在祖宗靈上磕三個頭,一路哴蹌地飛奔而去……從此就再也沒來過,二爺含淚叮囑我們:何家的.人都不許再講這件事,否則,就是叛逆。其實誰都清楚,二奶已經是高級領導的夫人,這一段不幸的遭遇就要徹底的忘記……二爺從此未娶,三十年後,二爺靜靜地走了,走的那天,手裏還攥着二奶給的錢袋。攥的牢牢的,掰都掰不開。

大姑倒是經常回來,也從不提二奶的事,二奶的一些情況只有她最清楚,但他從沒講過,他說:這是原則,原則是不能違背的。

三爺四爺老老實實的修了一輩子地球。像千百萬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一樣,默默的生,默默的死。

爺爺因爲識幾個字,在大姑的關照下進了政府的民政辦,成了黨的人。好景不長,一次意外斷送了他的前程。那次去大車店清查,偶遇一個操四川口音的人,爺爺問他他不回答,還指手劃腳的罵人,爺爺一生氣打了他一個耳光,那人當時就大怒,轉身掀開炕蓆掏東西,爺爺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駁客槍,心一急馬上也掏出槍,頂住那腦後開了一槍,那人死了。

區裏一調查,那人竟是城市糾查隊的,於是,爺爺被關了三個月小號,出來後就下崗了。

我想:爺爺可能是近代下崗的第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