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散文

想到稻草,並非無由。躺在牀上,聽着窗外呼呼北風,迷迷糊糊地,彷彿又回到了某一天的清晨。

稻草散文

那個清晨,也有風吼叫,同學們早早醒了,你推我一下,我撓你一把,嘻笑聲伴着身下一片窸窣,有人喊道,起牀了起牀了,很少有人理會,被窩裏暖洋洋的,舒服嘛。

農忙假,學校組織去農場幫助秋收。農場員工早替我們打掃好了住處,一間一間的大屋子,每間住半班學生(另半班是女生,住另一個屋)。屋子很乾淨,沒有任何傢俱,有的只是滿地的稻草,平展展鋪着,足有半尺厚。這是我們的牀。進屋後頭一件事就是往稻草上鋪自己帶去的草蓆,一張接一張,做不到天衣無縫,湊合着吧。然後,一牀牀新舊不一、花花綠綠的被子,倒也營造出了一屋的溫暖。

久住城裏,大多數同學沒接觸過稻草,有些不適應,可誰也沒有怨言,現在想來,主要是不希望自己在別人面前顯露出一種與那個時代不合拍的嬌氣。事實上,連隔壁女生宿舍的同學們都能坦然接受,男子漢怎可在乎。

阿鵬躺在“牀”上說,明天去找找看,農場裏哪裏有多餘的稻草。有人逗阿鵬,幹嗎啊阿鵬,你屬牛,是不是餓了想吃稻草?阿鵬卻說,你們是不知道,我在家睡的那個牀,鋪的稻草好幾年了,想換換新的,就是找不到。

後來阿鵬還真在地頭看到了好幾個稻草垛,與農場的員工商量,人家很爽氣給了他一大捆。勞動結束那天,阿鵬背草步行10來裏,還別說,像阿鵬那樣身負稻草的校友一路上還真不少。

我沒有背草,雖然我也知道稻草是個好東西。在諸暨家裏,每年入冬之後,褥子底下,要是不疊上一層厚厚的稻草,後半夜會被凍醒。

農村,稻草遍地都是,城裏卻金貴了。即使是我們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縣城,雖然周邊城郊有農民,但他們大多種菜不種稻,因而鋪牀的草,年年都得向鄉下親友要,也有農人把稻草當禮物送給城裏人的。

農民們其實也把稻草當寶貝。稻草首先是燃料,那時別說液化氣天然氣,在農村,連煤球都是奢侈物事,家家戶戶做飯燒水煮豬飼料用的,一律全是稻草——當然,山區例外。每年收穫季節,生產隊不但分糧食,也分稻草。不知道現在農家還有沒有柴草間,反正那會兒是肯定有的,裏面堆着的,木質的柴禾極少,一屋子滿滿的全是稻草。生產隊當然不會把稻草全分光了,因爲稻草還有一大用途,那就是作牛飼料。所以,那時候你若去農村,到處都可以看到這裏幾堆那裏幾堆的'稻草垛。

時過境遷,如今稻草卻成了廢物,連農人都不屑再將其視作燃料,理由當然非常充分。耕牛少見了,自然也用不着稻草來作牛飼料。奶牛當然有,而且是大規模地有,可奶牛恐怕是不可以吃稻草的。

據說有人把稻草堆在田裏對天燒,因嚴重污染大氣,受到了禁止;於是,又有人直接把稻草漚在田裏做肥料。

沒用的廢物,留着何用?

或曰,物以稀爲貴,遍地皆是的東西,不成廢物纔怪。

也未必吧,造物主的原創不可能會有廢物。世界上最有用的東西往往是最普遍也最廣泛存在着的,比方水,比方空氣,誰能說它們是廢物?水或空氣,還有稻米及其衍生物稻草等等,這些太多大多的東西,假設有一天突然少了(暫且不說沒了),將是如何恐怖的事?

無論如何,我還是覺得稻草不會僅僅是草,只要有心,它依然是寶。那麼多稻草,爲什麼就不能用來造紙?常常有人呼籲不要再爲造紙而濫伐森林,如果把所有廢棄了的稻草都用來造紙,那該多好!

但願,我說的不是外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