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十九首之《青青河畔草》賞析

《青青河畔草》是一首用第三人稱寫的思婦懷人之詩。下面是關於古詩十九首之《青青河畔草》賞析的內容,歡迎閱讀!

古詩十九首之《青青河畔草》賞析

古詩十九首之《青青河畔草》賞析

南山種豆翁

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

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

昔爲倡家女,今爲蕩子婦,

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

【譯文】:

河邊青青的芳草啊,

園中蔥鬱的垂柳!

樓上那位儀態優美的女子啊!

容貌皎潔正站立在窗前。

身着豔麗的服飾啊!

伸出的雙手是那麼的細長和潔白。

曾經是青樓賣唱的歌女啊!

今天又成了行蹤不定的蕩子妻。

蕩子外出久久不回來啊,

空牀寂寞真是難也獨守!

【賞析】

全詩共十句,可分爲三層。

第一層(首起兩句),詩人即景起興,由遠及近,由外到內對女主人公所處的環境進行了描寫

“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春天來了,園外遠處河邊芳草萋萋、園內垂柳依依,環境是一片宜人的春光。

第二層(三、四、五、六句),詩人由景及人,從樓下園中的垂柳到樓上當窗獨立的女子,從正面採取由大到小、由整體到局部的手法,對詩中的女主人公進行了形象細緻的描寫。

“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盈盈”:疊音詞,形容這個女子的體態之優美。 “皎皎”:疊音詞,本義是月光的白,這裏是形容女子的容貌風采明豔照人。在詩人的筆下,分別用兩個疊音詞“盈盈”和“皎皎”對樓上女子的整體形態和儀容進行了輪廓式的形象勾畫。展現在讀者面前的這位女子體態是這樣的優美,容顏風采是這樣的明豔照人。

“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娥娥”:疊音詞,形容女子容貌的美好。“紅粉”:原爲婦女化妝品的一種。 “妝”:一作“粧”、“裝”,義同。“紅粉粧”:這裏指豔麗的妝飾。“纖纖”:疊音詞,細也,形容女子手的形狀。“素”:白也,手的膚色。這兩句是進一步從這個女子的服飾裝扮和肢體特徵上來進行局部的具體描寫,突顯這個女子不僅服飾裝扮豔麗,而且女子自身肢體長得十分柔美。這兩句也是分別用了兩個疊音詞“娥娥”、“纖纖”,“娥娥”是對女子整體容貌的形容;“纖纖”是對女子局部肢體特徵的描寫,都用得非常的傳神。

在詩的前六句,詩人給我們描繪了一幅色彩鮮明的美人倚窗望春圖。樓外園中的春光是這樣的明媚,樓上倚窗的美人是這樣的儀態萬方風采襲人。讀詩到此,我們不僅要問樓上的這位女子她爲什麼要倚窗獨立,她在望是什麼?盼什麼?想什麼?詩寫到這裏,詩人並沒有直接告訴我們,而是給人留下無限想象的空間。

第三層(七、八、九、十句),是詩人對女主人公身世的介紹和對女主人公內心慨嘆的描寫。

“昔爲倡家女,今爲蕩子婦”。“倡家女”:“倡”,發歌也。由此引申,凡是以歌唱爲業的藝人就叫做“倡”;“倡家女”,即歌妓。“蕩子”:指長期浪跡四方不歸鄉土的人,與“遊子”義近而有別。七八兩句介紹女主人公的身世。原來樓上當窗而立的女子身份不似一般的幽居思婦,而是一位曾爲歌妓,而今卻是一位嫁作性喜浪跡四方的蕩子的女人。

“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最後兩句是詩人對女主人公內心感嘆的描寫。這兩句是說:老公啊你外出久久不歸,我在家是夜夜空牀寂寞叫我真是難也廝守啊!這兩句可以說是封建社會婦女最爲大膽的內心直白。

從詩人前面幾句的描寫中,我們看到在詩人的筆下:樓外,春光明媚,景色是如此的美好;樓上,當窗而立眺望園中春光的女子美豔如花,也是如此的美好。照理應該說詩人接下來應繼續抒寫美女與春光相得益彰,人與境共歡同樂。但緊接着詩人並沒有接着對樓外春光和樓上美女繼續進行描寫;而是筆峯一轉,轉而對樓上倚窗女子身世和內心世界進行了揭示和描寫。從而間接地告訴了讀者,樓上的女子她爲什麼要倚窗獨立,她在望什麼?盼什麼?想什麼?等等這些問題。

原來樓上的.女子是一位“昔爲倡家女,今爲蕩子婦”的女子。她站立樓頭是在思念她的“蕩子”丈夫。從詩人對女主人公身世的揭示,我們可以看出因爲這位女子具有這樣的身世,所以她的所作所爲、所思所想便與一般幽居懷人的思婦不同。一般傳統的幽居思婦品性溫柔敦厚,性格內斂婉約;而由於女主人公曾爲歌妓,長期生活在燈紅酒綠的歡場,養成了率直大膽,個性張揚開放的品性。這些我們從詩人對她的容顏和裝飾的描寫上就可以看出這一點。一般思婦是心懷憂怨,可以說是思君令人老,終日飲食無趣、衣帶日損、無意妝飾,懶起畫娥眉;而詩中的女主人公卻是體態豐盈、容顏皎潔、濃妝豔抹、光采照人,這些描寫就顯示出這位女子是位個性張揚,性喜炫耀,情感外泄的人。

再則從詩人對女主人公身世的揭示中,我們知道詩中這位女主人公所思的丈夫又與別的女子不同。別的女子思念的是“遊子”式的丈夫;而女主人公思念的卻是“蕩子”式的丈夫。遊子一般是爲了生計,爲了光耀門庭,爲了今後與妻子家人有更美好的生活纔不得不外出遊歷;而蕩子則不同,這些人往往是不愁生計,經常出入歡場,四出遊蕩行蹤不定,出家不念家的人。作爲女人來說,對這樣的丈夫的安全感應該是很低的。詩中的女主人公她脫離歡場,嫁作他人婦,說明她追求的是能過上一種男女同居共歡的世俗生活,她希望後半生能夫妻恩愛相守白頭。但不幸的是她卻嫁給了一個行蹤不定四海爲家“蕩子”。這位蕩子丈夫把一個如花似玉而又不甘寂寞的她孤零零地拋在家裏,作爲一個過慣了燈紅酒綠歡場生活的女子,往往是忍受不了這份寂寞的,所以她面對眼前的一片無邊春色,不禁發出“蕩子行不歸,空牀難獨守”的呼喊。這一直抒心靈的呼喊,充分顯示了一個從良倡家女的個性,也通過她使我們看到了在遊宦成風而希望渺茫的漢代末年,一代中下層婦女的悲劇命運。今天的我們讀此,也難免對這位不幸的女子寄予無限的同情!

簡介

此詩敘述的是一個生活片斷,大致描述如下:詩中的女主人公獨立樓頭,體態盈盈,如臨風憑虛;她倚窗當軒,容光照人,皎皎有如輕雲中的明月;她紅妝豔服,打扮得十分用心;她牙雕般的纖纖雙手,扶着窗櫺,在久久地引頸遠望:她望見了園久河畔,草色青青,綿綿延延,伸向遠方,“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欲何之,宿昔夢見之”(《古詩》),原來她的目光,正隨着草色,追蹤着遠行人往日的足跡;她望見了園中那株鬱鬱蔥蔥的垂柳,她曾經從這株樹上折枝相贈,希望柳絲兒,能“留”住遠行人的心兒。原來一年一度的春色,又一次燃起了她重逢的希望,也撩拔着她那青春的情思。希望,在盼望中又一次歸於失望,情思,在等待中化成了悲怨。她不禁回想起生活的波弄,她,一個倡家女,好不容易掙脫了歡場淚歌的羈絆,找到了愜心的郎君,希望過上正常的人的生活;然而何以造化如此弄人,她不禁在心中吶喊:“遠行的蕩子,爲何還不歸來,這冰涼的空牀,叫我如何獨守!”

此詩定的就是這樣一個重演過無數次的平凡的生活片斷,用的也只是即景抒情的平凡的章法、“秀才說家常話”(謝榛語)式的平凡語言;然而韻味卻不平凡。能於平凡中見出不平凡的境界來,就是此詩,也是《古詩十九首》那後人刻意雕鐫所不能到的精妙。

結構

詩的結構看似平直,卻直中有婉,極自然中得虛實相映、正反相照之妙。詩境的中心當然是那位樓頭美人,草色柳煙,是她望中所見,但詩人——他可能是偶然望見美人的局外人,也可能就是那位遠行的蕩子——代她設想,則自然由遠而近,從園外草色,收束到園內柳煙,更匯聚到一點,園中心那高高樓頭。自然界的青春,爲少婦的青春作陪襯;青草碧柳爲豔豔紅妝陪襯,美到了極至。而唯其太美,所以篇末那突發的悲聲才分外感人,也只是讀詩至此,方能進一步悟到,開首那充滿生命活力的草樹,早已抹上了少婦那夢思般的哀愁。這也就是前人常說的《十九首》之味外味。如以後代詩家的詩法分析,形成前後對照,首尾相應的結構。然而詩中那朴茂的情韻,使人不能不感到,詩人並不一定作如此巧妙營構,他,只是爲她設想,以她情思的開展起伏爲線索,一一寫成,感情的自然曲折,形成了詩歌結構的自然曲折。

語言

詩的語言並不經奇,只是用了民歌中常用的疊詞,而且一連用了六個,但是貼切而又生動。青青與鬱郁,同是形容植物的生機暢茂,但青青重在色調,鬱郁兼重意態,且二者互易不得。柳絲堆煙,方有鬱郁之感,河邊草色,伸展而去,是難成鬱郁之態的,而如僅以青青狀柳,亦不足盡其意態。盈盈、皎皎,都是寫美人的風姿,而盈盈重在體態,皎皎重在風采,由盈盈而皎皎,纔有如同明月從雲層中步出那般由隱綽到不鮮的感覺,試先後互易一下,必會感到輕重失當。娥娥與纖纖同是寫其容色,而娥娥是大體的讚美,纖纖是細部的刻劃,互易不得。六個疊字無一不切,由外圍而中心,由總體而局部,由朦朧而清晰,烘托刻畫了樓上女盡善盡美的形象,這裏當然有一定的提煉選擇,然而又全是依詩人遠望或者懸想的的過程逐次映現的。也許正是因爲順想象的層次自然展開,才更幫助了當時尚屬草創的五言詩人詞彙用得如此貼切,不見雕琢之痕,如憑空營構來位置辭藻,效果未必會如此好。這就是所謂“秀才說家常話”。

六個疊字的音調也富於自然美,變化美。青青是平聲,鬱郁是仄聲,盈盈又是平聲,濁音,皎皎則又爲仄聲,清音;娥娥,纖纖同爲平聲,而一濁一清,平仄與清濁之映襯錯綜,形成一片宮商,諧和動聽。當時聲律尚未發現,詩人只是依直覺發出了天籟之音,無怪乎鍾嶸《詩品》要說“蜂腰鶴膝,閭里已具”了。這種出於自然的調聲,使全詩音節在流利起伏中仍有一種古樸的韻味,細辨之,自可見與後來律調的區別。

六個疊詞聲、形、兩方面的結合,在疊詞的單調中賦予了一種豐富的錯落變化。這單調中的變化,正入神地傳達出了女主人公孤獨而耀目的形象,寂寞而煩擾的心聲。

無須說,這位詩人不會懂得個性化、典型化之類的美學原理,但深情的遠望或懸想,情之所鍾,使他恰恰寫出了女主人公的個性與典型意義。這是一位倡女,長年的歌笑生涯,對音樂的敏感,使她特別易於受到陽春美景中色彩與音響的撩拔、激動。她不是王昌齡《閨怨》詩中那位不知愁的天真的貴族少女。她凝妝上樓,一開始就是因爲怕遲來的幸福重又失去,而去癡癡地盼望行人,她娥娥紅妝也不是爲與春色爭美,而只是爲了伊人,癡想着他一回來,就能見到她最美的容姿。因此她一出場就籠罩在一片草色悽悽,垂柳鬱郁的哀怨氣氛中。她受苦太深,希望太切,失望也因而太沉重,心靈的重壓,使她迸發出“空牀難獨守”這一無聲卻又是赤裸裸的情熱的吶喊。這不是“悔教夫婿覓封候”式的精緻的委婉,而只是,也只能是倡家女的坦露。也唯因其幾近無告的孤苦吶喊,才與其明豔的麗質,形成極強烈的對比,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詩人在自然真率的描摹中,顯示了從良倡家女的個性,也通過她使讀者看到在遊宦成風而希望渺茫的漢末,一代中下層婦女的悲劇命運——雖然這種個性化的典型性,在詩人握筆之際,根本不會想到。

創作背景

此詩是代思婦設想的閨怨之作,是《古詩十九首》之一。關於《古詩十九首》的時代背景有多種說法。宇文所安認爲中國早期詩歌是一個複製系統,找不到“古詩”早於建安時期的確鑿證據。木齋提出《古詩十九首》及建安詩歌的重要組成大部分詩作是曹植之作。李善注《昭明文選·雜詩上》題下注曾釋之甚明:“並雲古詩,蓋不知作者。”並認爲作於東漢時期,這也是二十世紀以來的主流觀點。今人綜合考察這十九首詩所表現的情感傾向、所折射的社會生活情狀及其純熟的藝術技巧,一般認爲並不是一時一人之作,其所產生的年代應當在東漢獻帝建安之前的幾十年間。至於《青青河畔草》的具體創作時間,則難以確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