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蜀相》註釋翻譯及賞析

《蜀相》是中國唐代著名詩人杜甫七律中的名作。以下是小編爲大家整理的杜甫《蜀相》註釋翻譯及賞析相關內容,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大家。

杜甫《蜀相》註釋翻譯及賞析

【作品簡介】

《蜀相》由杜甫創作,被選入《唐詩三百首》。這是一首詠史詩。作者借遊覽武侯祠,稱頌丞相輔佐兩朝,惋惜他出師未捷而身死。既有尊蜀正統觀念,又有才困時艱的感慨。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詩的前半首寫祠堂的景色。首聯自問自答,寫祠堂的所在。頷聯“草自春色”、“鳥空好音”,寫祠堂的荒涼,字裏行間寄寓感物思人的情懷。後半首寫丞相的爲人。頸聯寫他雄才大略(“天下計”)忠心報國(“老臣心”)。末聯嘆惜他壯志未酬身先死的結局,引得千載英雄,事業未竟者的共鳴。

【原文】

《蜀相》

作者:杜甫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註解】

選自《杜工部集》

蜀相:三國時蜀漢丞相,指諸葛亮(孔明)。

丞相祠堂:即諸葛武侯祠,在現在成都,晉李雄初建。

錦官城:現四川省成都市。成都的別名。

森森:樹木茂盛繁密的樣子。

自:空。

三顧:指劉備三顧茅廬。顧:拜訪,探望。

頻煩:頻繁叨擾。頻:頻繁;煩:煩擾。

兩朝開濟:指諸葛亮輔助劉備開創帝業,後又輔佐劉禪。

兩朝:劉備、劉禪父子兩朝。

開濟:開,開創。濟,扶助、救濟。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出師還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就先去世了,常使後世的英雄淚滿衣襟。

【韻譯】

何處去尋找武侯諸葛亮的祠堂?在成都城外那柏樹茂密的地方。

碧草照映臺階呈現自然的春色,樹上的黃鸝隔枝空對婉囀鳴唱。

定奪天下先主曾三顧茅廬拜訪,輔佐兩朝開國與繼業忠誠滿腔。

可惜出師伐魏未捷而病亡軍中,長使歷代英雄們對此涕淚滿裳!

【寫作背景】

唐肅宗乾元二年(公元七五九年)十二月,杜甫結束了爲時四年的寓居秦州、同谷(今甘肅省成縣)的顛沛流離的生活,到了成都,在朋友的資助下,定居在浣花溪畔。第二年(唐肅宗上元元年,公元七六O年)的春天,他探訪了諸葛武侯祠,寫下了這首感人肺腑的千古絕唱。 杜甫雖然懷有“致君堯舜”的政治理想,但他仕途坎坷,抱負無法施展。他寫《蜀相》這首詩時,安史之亂還沒有平息。目睹國勢艱危,生靈塗炭,而自身又請纓無路,報國無門,因此對開創基業、挽救時局的諸葛亮,無限仰慕,備加敬重。

【蜀相:諸葛亮介紹】

諸葛亮(公元181-234年),字孔明,號臥龍(臥龍先生),三國時傑出政治家、軍事家、戰略家、散文家、外交家。諸葛亮於漢靈帝光和四年(181年)出生於琅邪陽都(今山東沂南縣)的一個官吏之家。諸葛氏是琅邪的望族,先祖諸葛豐曾在西漢元帝時做過司隸校尉。諸葛亮父親諸葛圭,字君貢,東漢末年做過泰山郡丞。諸葛亮3歲母親張氏病逝,8歲喪父,與弟弟諸葛均一起跟隨由袁術任命爲豫章太守的叔父諸葛玄到豫章赴任。東漢朝廷派朱皓取代了諸葛玄職務,諸葛玄就去投奔老朋友荊州牧劉表。建安二年(197年),諸葛玄病逝。諸葛亮和弟妹失去了生活依靠,便移居南陽之西二十里隆中隱居鄉間耕種,維持生計。建安四年(199年),19歲的諸葛亮與友人徐庶等從師於水鏡先生司馬徽。 劉備屯兵新野時,徐庶爲幕僚,向劉推薦諸葛亮。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才與其相見,並立刻提出了著名的《隆中對》。即佔據荊、益二州,聯合孫權,對抗曹操,統一天下的建議,深得劉備的讚賞。自此開始輔佐劉備。後助劉備敗曹操於赤壁,佐定益州,使蜀與魏、吳成鼎足之勢。曹丕代漢爲帝后,劉備也稱帝,諸葛亮出任丞相,總理國家大事。章武三年(223年),劉備在永安病危,召諸葛亮矚託後事。後主即位,諸葛亮受封武鄉侯,建立丞相府以處理日常事務,又兼任益州牧。當時,全國的軍、政、財,事無大小,皆由諸葛亮決定。在公元228年至234年先後指揮五次北伐曹魏。建興十二年(234年)八月,諸葛亮患疾病,暴卒於前線,時年五十四歲。他死後葬在陝西勉縣定軍山下。他在遺囑裏要求依山造墓,墓穴能容下棺材就行,入殮時穿平常的衣服,不需要隨葬器物,由此可見諸葛亮的一生廉潔。

【評析】

《蜀相》是唐代偉大詩人杜甫定居成都草堂後、翌年遊覽武侯祠時創作的一首詠史詩。作者借遊覽古蹟,稱頌蜀漢丞相諸葛亮輔佐兩朝,惋惜他出師未捷而身死。既有尊蜀正統觀念,又有才困時艱的感慨。字裏行間寄寓感物思人的情懷。寫諸葛亮雄才大略和忠心報國,嘆惜他壯志未酬身先死的結局,引得千載英雄事業未竟者的共鳴。

律詩由“起”、“頷”、“頸”、“結”四聯組成。這首詩的“起聯”兩句一問一答,貌似平常,實則不然。這裏,詩人以近乎口語化的詩句點出了武侯祠堂的地理位置和古柏森森的自然環境,其間一個“尋”字妙筆天成,使得一問一答兩相連屬,恰如其分地道出了詩人急欲瞻仰武侯祠堂的情不可耐的心緒,這一方面暗示出杜甫與諸葛亮雖不同世卻思想相通,另一方面也替後面的讚頌、痛惜之辭預爲伏筆,使得全詩和諧統一,首尾相銜。李重華《貞一齋詩話》說:“作詩善用賦筆,惟杜老爲然。其間微婉頓挫,總非平直。”杜甫的這首《蜀相》的開頭,可以說是比較典型地體現了詩人善用賦筆而又切忌平直的特點。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如果說,“起聯”兩句還是從總領通篇的角度由全貌着筆作概括敘寫的話,那麼,“頷聯”兩句則進而把“鏡頭”轉向武侯祠廟周圍景物的細部。“映階碧草”、“隔葉黃鵬”彷彿是兩個特寫鏡頭,一在渲染“春色”之怡目,一在強調“好音”之悅耳。然而,詩人用了一個“自”字,一個“空”字,含蓄地表達了他對這些景物的與衆不同的特殊感受——盎然春意固然是美好誘人的,可是,丞相祠廟卻是如此寂寥冷清,悄然而無人跡,只有詩人形隻影單而來,孤寂傷懷而返。難道說,武侯已經被世人遺忘了嗎?不難看出,在“頷聯”兩句裏,詩人句句寫景,卻字字含情,詩行中寓靜於動,寄情於景,婉轉地流露出因國家分裂而悲愴傷懷以及亟盼早日平叛實現統一的情緒。真可謂“情融乎內而深且長,景耀於外而遠且大”(謝榛《四溟詩話》)。

“頸聯”兩句,詩人筆鋒一轉,胸臆直泄,以高度凝鍊、警策的語言概括了諸葛亮一生的生活際遇、政治理想和輔國功業。諸葛亮隱居隆中(今湖北襄樊城西)時,劉備三顧茅廬,於公元207年,同他商討天下大計。出山後,諸葛亮先是輔佐劉備開創基業;劉備死後,他又匡濟危難,扶佐後主劉禪。這就是所謂“兩朝開濟”。諸葛亮可以說是殫精竭慮,忠貞不渝,盡了“老臣”之心。當然,藝術的概括是不能同科學的、歷史的評價相提並論的。但是,透過詩人的飽含深情的詩句,讀者不僅可以瞭解諸葛亮這位“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的丞相的一生的事業,以及他對後人的感召力量,而且能夠感知詩人對他的欽羨仰慕之情。這一聯與前一聯一樣,屬對工緻,沉鬱頓挫。遣辭雖不藻麗,卻行文壯闊,瀟灑飄逸,可與詩人另一首寫諸葛亮的詩《八陣圖》中的“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二句聯璧生輝。

假若詩意僅此而已,或許還難以收到激動人心的藝術效果和取得經久不衰的藝術魅力。前人說,“詩貴有眼”。“結聯”兩句是全詩的點睛之筆,可謂《蜀相》的“詩眼”。“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已經超出一般的憑弔和拜謁之辭。據《三國志·諸葛亮傳》載:諸葛亮於建興十二年(234年)春,出兵伐魏,在渭水南五丈原(今陝西d縣西南)與魏軍相持百餘日後,於當年八月在軍中抱憾病逝。武侯壯志未酬而身先亡,詩人飽經喪亂而屢失意,經歷雖各有不同,可是就未能實現自己的抱負這一點來說,他們個人的命運是頗有相似之處的。正因爲如此。詩人落筆沉摯,力透紙背,寫得蒼涼悲壯,催人下淚。可見,千百年來,人們習慣於用這警句一般的詩行對齎志而歿的仁人志士寄予痛惜與同情是不無道理的。《蜀相》是杜甫的名篇之一,對於壯志未酬者,它既是頌辭,又是輓歌。唐代詩人劉禹錫說:“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馳可以役萬里,工於詩者能之。”《蜀相》一詩囊括歷史,融匯古今,語言凝鍊而內涵豐富。如果把劉禹錫的話用來評《蜀相》,杜甫是當之無愧的。

【講解】

《蜀相》是中國唐代偉大詩人杜甫七律中的名作。

公元221年,劉備在成都稱帝,國號漢,任命諸葛亮爲丞相,蜀相的意思是蜀漢國的丞相,詩題“蜀相”,寫的就是諸葛亮。

諸葛亮是三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他曾經爲劉備制定了一系列統一天下的方針、策略,輔佐劉備振興漢室,建立了蜀漢政權,形成了與曹魏、孫吳三足鼎立的局面。劉備去世後,諸葛亮又輔佐他的兒子劉禪,多次出師北伐中原,因身心交瘁,積勞成疾,最後死於軍中,實現了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鏗鏘誓言,贏得了後世人們的景仰和推崇。

杜甫雖然懷有“致君堯舜”的政治理想,但他仕途坎坷,抱負無法施展。他寫《蜀相》這首詩時,安史之亂還沒有平息。目睹國勢艱危,生民塗炭,而自身又請纓無路,報國無門,因此對開創基業、挽救時局的諸葛亮,無限仰慕,備加敬重。

唐肅宗乾元二年(759年)十二月,杜甫結束了爲時四年的寓居秦州、同谷(今甘肅省成縣)的顛沛流離的生活,到了成都,在朋友的資助下,定居在浣花溪畔。第二年(唐肅宗上元元年,760年)的春天,他探訪了諸葛武侯祠,寫下了這首感人肺腑的千古絕唱。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丞相祠堂”,今稱武侯祠,在成都市南郊。成都是三國時期漢國的都城,諸葛亮在這裏主持國政二十餘年,立下了勳業。晉代李雄在成都稱王時爲他建立了祠堂。後來桓溫平蜀,成都遭到了很大的破壞,只有武侯祠完整無損。“錦官城”,是古代成都的別稱。成都產蜀錦,古代曾經設有專門的官員管理,他們住在成都的少城(成都舊有大城、少城),所以又稱成都爲錦官城、錦城或錦裏。另一種說法是因爲成都地近錦江,這裏山川明麗,美如繡錦,因而得名。“森森”,是形容柏樹長得高大而茂密。據《儒林公議》、《太平寰宇記》等書記載,武侯祠前有大柏樹,相傳是諸葛亮親手栽種。

這首聯兩句,前一句“丞相祠堂何處尋”是自問。這裏不稱“蜀相”,而用“丞相”二字,使人感到非常親切。特別是其中的“尋”字,表明此行是有目的的專程來訪,而不是漫不經心地信步由之;又因杜甫初到成都,地理不熟,環境生疏,所以才下了這樣一個“尋”字。這個尋字有着豐富的含義,它還有力地表現出杜甫對諸葛亮的強烈景仰和緬懷之情,並因人而及物,同時也表明丞相祠堂是詩人渴望已久、很想瞻仰的地方。後一句“錦官城外柏森森”自答。這是詩人望中所得的景象,寫的是丞相祠堂的外景,點明祠堂的所在地,用來呼應前一句。“柏森森”三個字還渲染了一種安謐、肅穆的氣氛。這兩句直承“蜀相”的詩題,起得很得勢,用的是記敘兼描述的筆墨。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映階”,映照着臺階。古代的祠廟都有庭院和殿堂。人們要進入殿堂,要拾級而上。“好音”,悅耳的聲音,形容鳥的叫聲好聽,這裏指鳥鳴。

這頷聯兩句,有如特寫鏡頭,由遠寫到近,從祠堂的外部說到祠堂的內部,寫的是丞相祠堂的內景。“映階碧草自春色”,是承接第一句的丞相祠堂。碧草映階,足見草深,表明祠堂缺人管理和修葺,遊人也很少來到這裏。“隔葉黃鸝空好音”,是承接第二句的古柏森森。黃鸝隔葉,足見樹茂;黃鸝空作好音,表明武侯嘔心瀝血所締造的,已被後人遺忘。這兩句詩襯托出了祠堂的荒涼冷落,並含有詩人感物思人、追懷先哲的情味。它同時還含有碧草與黃鸝並不理解人事的變遷和朝代的更替這一層意思。特別是詩句中的“空”和“自”兩個字的巧妙運用,使這一聯的含義更加豐富。對於這兩句,杜詩的評註者們有的認爲是寫景,有的認爲是“真正抒情,而非實在寫景”,這兩種說法當然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更確切些說,應當把這兩句看成是“景語含情,情語寓景”。這正如宋代範文在《對牀夜語》一書中所說的“情景相融而莫分也”。這樣的例子在杜詩中是屢見不鮮的。如杜甫在夔州時所寫的《武侯廟》一詩,開篇兩句:“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寫出了廟外景色的荒蕪,寄託着詩人對諸葛武侯身後淒涼的哀惋,就是生動的一例。清代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說“情景名爲二,而實不可分。神於詩者,妙合無限。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杜甫的寫景抒情詩句,可以說是真正達到了這種境地。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三顧”,這裏指諸葛亮在南陽隱居時,劉備三次登門拜訪的事。諸葛亮《出師表》上說:“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頻煩”,多次地煩勞。另一說見清代汪師韓的《詩學纂聞》,汪師韓認爲“頻煩”是唐代俗語,意思與“鄭重”差不多。“天下計”,是指統一天下的謀略。具體地說,這裏指諸葛亮所制定的以荊州、益州爲基地,整飭內政,東聯孫權,北搞曹操,而後統一天下的策略。“兩朝”,指蜀先主劉備和後主劉禪兩代。“開濟”,“開”指幫助劉備開創基業;“濟”是指輔佐劉禪匡濟艱危。“濟”,有完成的意思,也可以解釋爲守成、成了事業。“老臣心”,指諸葛亮盡忠蜀漢,不遺餘力,死而後已的精神。

這頸聯兩句寫得格外厚重,含義十分豐富,既生動地表達出諸葛武侯的雄才大略、報國苦衷和生平業績,也生動地表現出他忠貞不渝、堅毅不拔的精神品格。同時還鄭重地道出詩人所以景仰諸葛武侯的緣由。因爲這一聯是全首詩的重點和核心,所以詩人從開篇起便暗運斧斤,不斷蓄勢,一路盤旋,到此才着力點明,並用了濃重的筆墨。這也正合乎律詩中間二聯“宜乎一濃一淡”的寫作法則。這一聯同時還是杜甫以議論入詩的範例。本來,以抒情爲主是詩歌的顯著特徵,一般並不夾有議論。但是杜甫在這方面卻打破了常規,而常以議論入詩,這不僅使他的詩歌內容有了特色,還體現了杜詩的一種技巧。清代沈德潛曾經說過:“人謂詩主性情,不主議論。似也,而亦不盡然。 ……但議論須帶情韻以行。”杜詩的議論正由於有情韻,不僅沒有沖淡詩的氣氛和完整形象,反而使詩的抒情氣氛更爲濃重,形象更爲豐滿。仇兆鰲說這兩句詩寫得“沉摯悲壯”;浦起龍認爲這個聯語“句法如兼金鑄成,其貼切開侯;亦如F金渾化。”都是很有見地的。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唷

“出師”句指的是諸葛亮爲了伐魏,曾經六出祁山的事。蜀漢後主建興十二年(234年),他統率大軍,後出斜谷,佔據了五丈原,與司馬懿隔着渭水相持了一百多天。八月,病死在軍中。“英雄”,這裏泛指,包括詩人自己在內的追懷諸葛亮的有志之士。

這尾聯兩句承接着五、六句,表現出詩人對諸葛亮獻身精神的崇高景仰和對他事業未竟的痛惜心情。這兩句詩是敘事兼抒情;再加上前面六句有力鋪墊,使讀者感到收束得既有精神,又有餘味。清代王漁洋曾經說:“爲詩結處總要健舉。”沈德潛也認爲“宕出遠神”是詩歌結尾的一種好方法。所有這些妙處,都在本詩的結句中得到充分的體現。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在我國古典詩歌中,憑弔古蹟的作品非常多,有的人到一處名勝古蹟,照例做一首詩,裏面有沒有感情呢?多少有一點,但談不上深厚。人們說杜甫是抒情的好手,在憑弔古蹟的詩中,雖然說的是古代的事,但也抒發了他內心的情感。《蜀相》就是很典型的例子。這首詩前半首寫景,後半首抒情。前後兩個部分以一個“自”字,一個 “空”字爲紐帶。詩人看到這樣一個值得紀念的偉人的祠廟竟變得如此破落,荒涼,從而引起種種感慨。此詩看似抒發弔古之情,實際上也是作者抒發自己內心的感慨。

【點評】

偉大詩人杜甫,是一位畢生持有崇高志向(所謂“許身一何愚,自比稷與契”),而又始終未獲展布(所謂“居然成C落,白首甘契闊”)的悲劇人物,在詩人五十九載生活旅程當中,時時不忘的一件事就是如何“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亦即如何匡輔君主靖世安民的問題。因之,在歷史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蜀漢賢臣諸葛亮,便成爲詩人終生所最服膺所最推崇的楷模。在詩人許多懷古詩歌當中,直接間接地,專題與旁及地稱頌諸葛亮的篇章,不下十幾首。特別是當他流浪四川期間,由於常和蜀漢的歷史江山接觸,更給詩人提供了憑弔前賢的便利與條件。於是他屢次尋訪諸葛武侯各處祠堂,着意撫摩孔明廟前古老柏樹。並且每至一處,必定哦詩題壁、慷慨陳辭。常常密意低迴,長歌當哭。發出“復漢留長策,中原仗老臣”(《謁先主廟》)“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詠懷古蹟五首》)的感喟,一派欽遲之意,溢於言表。在此類憑弔諸葛亮的詩作當中,最典型最集中最具概括性的篇章,要算那首早期寫作的膾炙人口的《蜀相》一律了。

《蜀相》一詩,依照仇注,斷爲唐肅宗上元元年(公元七六○年)春天,杜甫“初至成都時作”。當時唐王朝正處安史亂中,中原鼎沸,萬姓流離。詩人從華州棄官西走,輾轉抵達西南,在成都城郊,自築草堂一所,暫時得以落腳。但是錦城雖好,畢竟不是故鄉。所謂“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信美無與適,側身望川樑”(《成都行》),一種去國登樓感傷離亂的情思,是極其明顯的。就在草草安頓的餘暇,詩人懷着滿腹深情,隻身前往附近的一座諸葛武侯祠堂,去作瞻依憑弔。隨即寫下此首著名詩章。

全詩八句,前四寫景,後四論事。《蜀相》這一標題,就在顯示作者是以十分尊敬的心情,把諸葛亮生平地位與事業規模,作了概括的揭示。 開頭二句,詩人運用帶有詠歎情調的自問自答句式,把一種追思緬想情意,作了極爲深微的表達。“丞相”這一稱呼,則較《蜀相》遞進一步,自然仍是表示尊仰之意(仇兆鰲說:“直書丞相,尊正統名臣也。”這倒未必。作爲唐帝國盛、中時期人物的杜甫,能否像南宋偏安年代朱熹在《通鑑綱目》中大書“丞相亮出師”那樣從封建正統觀念出發稱呼諸葛亮,是大可置疑的)。“何處尋”三字設問,自然是以敘述追尋古人蹤跡之義來表自己登臨憑弔之情。這個首聯一句,就已奠下全詩“沈摯悲壯”的風格基礎,並且洋溢着一種蘊藉哀涼氣氛。

第二句,是爲首句作答。給首句找出着落,明確了祠堂地點,也勾勒了自遠眺望的祠堂風貌。“柏森森”,主要是指傳系孔明手植的“新枝聳雲”的古柏來寫祠堂歷史的悠久。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三、四句一聯,是借對祠堂庭宇景色的描寫,進一步抒發憑弔情懷。是因景抒情的千古名句。詩人看到那照映階除的碧草,仍自呈現怡性的春色,聽到那身藏密葉的黃鸝,徒然囀弄着悅耳的佳音。院落似此荒涼,門庭如彼闐寂。一種“感物懷人之意,即在言外。”碧草盈階,黃鶯隔葉,本來是極可賞心娛目的景象,然而一用“自”“空”兩字周旋,抒情狀態,便翻然改異。這裏正是杜甫“一字爲工”極“變化開闔”之致之處。比起詩人另篇《春望》中名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來,尤爲耐人吟味。當然,決定詩人所以如此使用“自”“空”二字的根本原因,還在於詩人當時的思想。

從這兩名詩裏,我們彷彿看見一位當日失路詩人對於異代無時宰相的一種深沉的精神默契。這兩句詩,在古人憑弔詩中,具有廣泛的一般意義。人人讀過,都不免勾起一種遐思,受到它的強烈感染。所謂“杜詩韓筆愁來讀,似倩麻姑癢處搔”(杜牧),正是指的此等詩句所具的扣人心絃的獨特藝術魅力。

詩題是《蜀相》,不宜多作景物描繪,所以下面四句,便轉入議論是非。對諸葛平生,作了集中的歸納,本質的總結。

五、六兩句,是諸葛亮一生行藏出處的高度概括,也正是申述詩人所以如彼徘徊瞻戀的情感的實際基礎。諸葛亮的所以值得推崇,原在於他的“匡時雄略”與“報國苦衷”。在於他接受了劉備當年三顧草廬的殷勤,替劉備描下天下大計的藍本;在於他協助先主立業開基,輔佐後主守成濟美。

可是儘管才德如此高尚的諸葛武侯,在現實生活邏輯當中,卻竟遇到極爲愴痛的結論。“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最後兩句,便成爲千古傳誦的名詩,和宋代民族英雄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同是永遠點燃人們愛國主義心胸的至情言語。 由於諸葛一生始終抱着“興復漢室,還於舊都”的宏偉志望,所以他曾經六出祁山,以圖統一天下。然而,事情不幸的是,當他在後漢建興十二年(公元二三四年),最後一次出師,佔據五功縣的五丈原,和司馬懿相拒於渭水時,竟然病逝軍中。“哲人云亡”,“將是遽隕”,成爲遺恨千古令人“痛心酸鼻”的莫大憾事!“未捷”,是指可望奏凱而尚未奏凱,“身先死”,是說竟把“興漢討賊”的艱難事業,丟在身後。

“長使英雄淚滿襟”一句,自然不僅指的憑弔者的詩人自己,它也概括着千古以來具有同等愛國深情的無數志士。這兩句詩,對於後代讀者,具有巨大的感染力和強烈的移情作用。唐代政治家王叔文,在自己革新企圖遭到挫敗時,就曾反覆吟誦此詩,爲之流涕不已;南宋愛國將領宗澤臨終時,就是“誦此二語”“三呼渡河”而卒的。這裏的“英雄淚”,是愛國豪傑之淚,因之並不含有任何頹喪氣息;相反地,它還蘊藏着一種令人憤悱啓發的積極力量。

清人邵子湘評論此詩後四句時,曾說:“自始至終,一生功業心事,只用四語括盡,是如椽之筆。”這自然是稱讚杜甫的筆力輪錚擅長概括。

《蜀相》一律,標誌着唐時懷古作品的典則,是憑弔武侯詩歌的極致。明代作家楊慎,也曾於成都武侯祠壁發現過好的品題,並且深表嘉許。今天看來,該篇詩作,雖也甚好;但和《蜀相》比較起來,則就顯得有些刻露浮薄,不及《蜀相》含蓄深厚了。

【賞析】

古代詩歌跟古代散文一樣,很講究起承轉合的章法。所謂“起承轉收,一法也”。《蜀相》這首詩的第一、二句,緊扣詩題,寫專程尋訪丞相祠堂,這是“起”;第三、四兩句,直承上文,寫祠堂內的春色,這是“承”;第五、六句,推開一層,寫對諸葛武侯評價,這是“轉”;第七、八句,收束全詩,寫對諸葛武侯的悼念,這是“ 合”。在短短的八句當中,有敘事,有寫景,有議論,有抒情,筆墨淋漓,感情深摯,統體渾成,充分體現了杜詩“沉鬱頓挫”的風格。

這首詩的另一個寫作特點是:成功地寫出了丞相祠堂的特定情境,準確地攝取了森森的古柏、映階的春草和隔葉的黃鸝這些最能表現典型環境特徵的景物,用來烘托一種寂靜、肅穆的氛圍,藉以表達在這種氛圍中詩人所產生的憑弔古人的特定心境。此外,詩句還具有非凡的概括力,這突出地表現在第五、六句對諸葛亮的爲人和一生功業的表述上。

“李杜文章萬丈高,就中詩律杜陵豪。”杜甫的律詩的確取得了他人難以企及的成就,尤其是夔州以後的詩作,更加成熟。他的律詩對仗工妥,用字精當,聲音和諧。正如他自己所表白的那樣,“晚節漸於詩律細”、“語不驚人死不休”。杜甫律詩的這些長處,讀者在細讀《蜀相》這首詩時,是能夠領悟得出的。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這首詩是杜甫在漂泊西南時,爲追懷諸葛亮所作。這首詩在藝術上頗具特色:一是抓住祠堂典型環境的特徵,來渲染寂靜、肅穆的氣氛,把詩人對諸葛亮的懷念表現得十分真切。二是對諸葛亮的政治活動作概括的描述,勾畫出了一個有爲的政治家的形象。結尾兩句,更從諸葛亮功業未遂留給後人無限懷念,表達了對諸葛亮的讚美和惋惜之情。這兩句蒼涼悲壯,是千古傳誦的名句。

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力扶王室,志清宇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偉大形象,成爲後世忠君愛國的士大夫們崇拜學習的榜樣。每逢國家動盪之秋或偏安之時,總有一些詩人們將諸葛亮形諸筆墨,通過熱切地呼喚英靈來寄寓自己希望當代英豪站出來平定天下的理想。杜甫此詩作於上元元年(760)初到成都之時。這時持續了五年之久的安史之亂尚未平定,國家命運仍在風雨飄搖之中,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杜甫到成都郊外的武侯祠去憑弔,寫作此詩,自然不單是發思古之幽情,而是含有憂時憂國的深心的。讀着這首詩,讀者腦際浮現的,決不只是往古英雄諸葛亮的形象,還有抒情主人公傷時感事、嘆息哭泣的熒熒淚光。這是一首感情極爲濃烈的政治抒情詩,它的悼惜英雄、感傷時事的悲痛情緒滲透在每一句每一字之間,但表現手法卻頗有奇特之處。它既不直言直抒,也不婉轉託意,而是採取前半描寫景物,後半純乎用事與議論的辦法,以寫景時的心理活動線索開啓出對於憑弔對象的精當評論,從中自然透發出詩人滿腔的激情。

詩的前四句,描寫祠堂之景,在描寫中隱然流露出同樣是忠君愛國者的杜甫對於諸葛亮的迫切仰慕之情。首聯二句,自爲問答,記祠堂之所在,但目的不是爲了交代地理位置,而是爲了寄寓感情,故用“何處尋”以顯訪廟弔古心思的急切。次聯二句,寫祠廟荒涼之景,“自”“空”兩個虛字是此聯之眼,其作用有二:一是感嘆碧草嬌鶯無人賞玩,顯出英雄長逝,遺蹟荒落;二是惋惜連與英靈作伴的草木禽鳥不解人事代謝,不會憑弔那位偉大的古人。“自春色”“空好音”的嘆息,流露出對諸葛亮的深沉悲痛。以此景中含情的描寫,過渡到後半篇作者自己站出來對諸葛亮進行評論與哀悼,便顯得前後緊密呼應,感情十分真摯強烈。宋代以後,有不少詩話家不主張詩中發議論,認爲詩以不犯本位爲高,議論便落言筌,不是詩的本色。明清有些論者,甚且以爲老杜的包括《蜀相》在內的許多名篇是“純乎議論”之作。這些評論並不恰當。詩既然要表達作者喜怒哀樂之情,就免不了有時要議論,問題不在於能不能議論,而在於議論得好不好,有沒有分寸,是否有助於深化作者的'感情和篇中的意境。

此詩後半的四句議論,就是可爲後世詩人效法的成功範例。首先,這段議論從生動的寫景中自然地引發出來,絲毫也不生硬枯燥,而是飽含情韻。既切合吟詠對象的形象內涵,又帶着抒情主人公自己的強烈感情,它精闢而凝鍊,將全篇的主題思想昇華了。其次,議論中用的就是諸葛亮本人的故事,它們具有極高的概括性,本身便含有形象思維,能夠喚起讀者對於渚葛亮一生的聯想。“三顧”句令人想起三顧茅廬和隆中決策,“兩朝”句與“出師”句更令人懷念諸葛亮輔佐先主劉備、後主劉禪兩朝,取兩川、建蜀漢, 白帝託孤、六出祁山和病死五丈原等等感人事蹟。這與一般抽象議論絕然不同,是既能寄託作者感情、又能啓發讀者激情的詩化的議論。從全詩抒情層次來講。“天下計”推崇其匡時雄略,“老臣心”讚揚其報國忠忱。老杜本人的憂國之心也隱隱然寄託其中。有這兩句的沉摯悲壯,末聯再作痛心酸鼻的哀哭之語,才顯得全篇精神振起,有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末聯二句,道出千古失意英雄的同感。唐代永貞革新的首領王叔文、宋代民族英雄宗澤等人在事業失敗時都憤然誦此二語,可見這首詩思想內容與藝術技巧所鑄成的悲劇美是如何歷久不衰了。

【賞析二】

這首七律《蜀相》,抒發了詩人對諸葛亮才智品德的崇敬和功業未遂的感慨。全詩熔情、景、議於一爐,既有對歷史的評說,又有現實的寓託,在歷代詠贊諸葛亮的詩篇中,堪稱絕唱。

古典詩歌中常以問答起句,突出感情的起伏不平。這首詩的首聯也是如此。“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一問一答,一開始就形成濃重的感情氛圍,籠罩全篇。上句“丞相祠堂”直切題意,語意親切而又飽含崇敬。“何處尋”,不疑而問,加強語勢,並非到哪裏去尋找的意思。諸葛亮在歷史上頗受人民愛戴,尤其在四川成都,祭祀他的廟宇很容易找到。“尋”字之妙在於它刻畫出詩人那追慕先賢的執著感情和虔誠造謁的悠悠我思。下句“錦官城外柏森森”,指出詩人憑弔的是成都郊外的武侯祠。這裏柏樹成蔭,高大茂密,呈現出一派靜謐肅穆的氣氛。柏樹生命長久,常年不凋,高大挺拔,有象徵意義,常被用作祠廟中的觀賞樹木。作者抓住武侯祠的這一景物,展現出柏樹那偉岸、蔥鬱、蒼勁、樸質的形象特徵,使人聯想到諸葛亮的精神,不禁肅然起敬。接着展現在讀者面前的是茵茵春草,鋪展到石階之下,映現出一片綠色;只只黃鶯,在林葉之間穿行,發出宛轉清脆的叫聲。

第二聯“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所描繪的這些景物,色彩鮮明,音韻瀏亮,靜動相襯,恬淡自然,無限美妙地表現出武侯祠內那春意盎然的景象。然而,自然界的春天來了,祖國中興的希望卻非常渺茫。想到這裏,詩人不免又產生了一種哀愁惆悵的感覺,因此說是“自春色”、“空好音”。“自”和“空”互文,刻畫出一種靜態和靜境。詩人將自己的主觀情意滲進了客觀景物之中,使景中生意,把自己內心的憂傷從景物描寫中傳達出來,反映出詩人憂國憂民的愛國精神。透過這種愛國思想的折射,詩人眼中的諸葛亮形象就更加光彩照人。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第三聯濃墨重彩,高度概括了諸葛亮的一生。上句寫出山之前,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隆中對策,指出諸葛亮在當時就能預見魏蜀吳鼎足三分的政治形勢,併爲劉備制定了一整套統一國家之策,足見其濟世雄才。下句寫出山之後,諸葛亮輔助劉備開創蜀漢、匡扶劉禪,頌揚他爲國嘔心瀝血的耿耿忠心。兩句十四個字,將人們帶到戰亂不已的三國時代,在廣闊的歷史背景下,刻劃出一位忠君愛國、濟世扶危的賢相形象。懷古爲了傷今。此時,安史之亂尚未平定,國家分崩離析,人民流離失所,使詩人憂心如焚。他渴望能有忠臣賢相匡扶社稷,整頓乾坤,恢復國家的和平統一。正是這種憂國思想凝聚成詩人對諸葛亮的敬慕之情;在這一歷史人物身上,詩人寄託自己對國家命運的美好憧憬。

詩的最後一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詠歎了諸葛亮病死軍中功業未成的歷史不幸。諸葛亮齎志以歿的悲劇性結局無疑又是一曲生命的讚歌,他以行動實踐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誓言,使這位古代傑出政治家的精神境界得到了進一步的昇華,產生使人奮發興起的力量。

這首詩分兩部分,前四句憑弔丞相祠堂,從景物描寫中感懷現實,透露出詩人憂國憂民之心;後四句詠歎丞相才德,從歷史追憶中緬懷先賢,又蘊含着詩人對祖國命運的許多期盼與憧憬。全詩蘊藉深厚,寄託遙深,造成深沉悲涼的意境。概言之,這首七律話語奇簡,但容量頗大,具有高度的概括力,短短五十六字,訴盡諸葛亮生平,將名垂千古的諸葛亮展現在讀者面前。後代的愛國志士及普通讀者一吟誦這首詩時,對諸葛亮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特別是一讀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二句時,不禁黯然淚下。

在藝術表現上,設問自答,以實寫虛,情景交融,敘議結合,結構起承轉合、層次波瀾,又有煉字琢句、音調和諧的語言魅力,使人一唱三嘆,餘味不絕。人稱杜詩“沉鬱頓挫”,《蜀相》就是典型代表。

本詩借遊覽古蹟,表達了對諸葛亮雄才大略,忠心報國的讚頌,以及對他出師未捷而身先死的惋惜。

【周汝昌鑑賞《蜀相》】

題曰“蜀相”,而不曰“諸葛祠”,可知老杜此詩意在人而不在祠。然而詩又分明自祠寫起。何也?蓋人物千古,莫可親承;廟貌數楹,臨風結想。因武侯祠廟而思蜀相,亦理之必然。但在學詩者,虛實賓主之間,詩筆文情之妙,人則祠乎?祠豈人耶?看他如何着墨,於此玩索,宜有會心。

開頭一句,以問引起。祠堂何處?錦官城外,數裏之遙,遠遠望去,早見翠柏成林,好一片蔥蔥郁郁,氣象不凡——那就是諸葛武侯祠所在了。這首一聯,開門見山,灑灑落落,而兩句又一問一答,自開自合。

接下去,杜甫便寫到映階草碧,隔葉禽鳴。

有人說,那首聯是起,此頷聯是承,章法井然。不錯。又有人說,從城外森森,到階前碧色,迤迤邐邐,自遠望而及近觀,由尋途遂至入廟,筆路最清。也不錯。不過,倘若僅僅如此,誰個不能?老杜又在何處呢?有人說,既然說詩人意在人而不在祠,那他爲何八句中爲碧草黃鸝,映階隔葉就費去了兩句?此豈不是正寫祠堂之景?可知意不在祠的說法不確。又有人說,杜意在人在祠,無須多論,只是律詩幅短,最要精整,他在此題下,竟然設此二句,既無必要,也不精彩;至少是寫走了,豈不是老杜的一處敗筆?

著名學者周汝昌認爲上述的質疑完全錯了。他說:莫拿八股文的眼光去衡量杜子美。要是句句切題,或是寫成不啻一篇孔明傳。諒他又有何難。如今他並不如彼。道理定然有在。須看他,上句一個“自”字,下句一個“空”字。此二字適爲拗格,即自字本應平聲,今故作仄;空本應仄聲,今故作平。彼此互易,聲調上有一種變換美。吾輩學詩之人,斷不能於此等處失去心眼。

且說杜甫風塵苟矗流落西南,在錦城定居之後,大約頭一件事就是走謁武侯祠廟。“丞相祠堂何處尋?”從寫法上說,是開門見山,更不迂曲;從心情說,祠堂何處,嚮往久矣!當日這位老詩人,懷着一腔崇仰欽慕之情,問路尋途,奔到了祠堂之地,他既到之後,一不觀賞殿宇巍巍,二不瞻仰塑像凜凜,他“首先”注意的卻是階前的碧草,葉外的黃鸝!這是什麼情理?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要知道,杜甫此行,不是旅遊,入祠以後,殿宇之巍巍,塑像之凜凜,他和普通人一樣,自然也是看過了的。不過到他寫詩之時,他感情上要寫的絕不是這些形跡的外觀。他要寫的是內心的感受。寫景雲雲,已是活句死參;更何況他本來真寫祠堂之景?換言之,他正是看完了殿宇之巍巍,塑像之凜凜,使得他百感中來,萬端交集,然後才越發覺察到滿院萋萋碧草,寂寞之心難言;才越發感受到數聲嚦嚦黃鸝,荒涼之境無限。在這裏,你纔看到一位老詩人,獨自一個,滿懷心事,徘徊瞻眺於武侯祠廟之間。沒有這一聯兩句,詩人何往?詩心安在?只因又了這一聯兩句,纔讀得出下面的腹聯所說的三顧頻煩,兩朝開濟,一方面是知人善任,終始不渝;一方面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方面付託之重,一方面圖報之誠:這一切,老杜不知想過了幾千百回,只是到面對着古廟荒庭,這才寫出了諸葛亮的心境,字字千鈞之重。莫說古人只講一個“士爲知己者死”,難道詩人所理解的天下之計,果真是指劉氏子孫萬世皇基不成?老臣之心,豈不也懷着華夏河山,蒼生水火?一生志業,六出祁山,五丈原頭,秋風瑟瑟,大星遽隕,百姓失聲------想到此間,那階前林下徘徊的詩人老杜,不禁骼獎幻嬀老淚縱橫了。

庭草自春,何關人事;新鶯空囀,~意傷情。老杜一片詩心,全在此處凝結,如何卻說他是敗筆?就是過渡云云,周汝昌先生認爲也還是隻知正筆是文的錯覺。

有人問:長使英雄淚滿襟袖的英雄,所指何人?答曰:是指千古的仁人志士,爲國爲民,大智大勇者是,莫作躍馬橫槍,拿刀動斧之類的簡單解釋。老杜一生,許身稷契,志在匡國,亦英雄之人也。說此句實包詩人自身而言,方得其實。然而,老杜又絕不是單指個人。心念武侯,高山仰止,也正是寄希望於當世的良相之材。他之所懷者大,所感者深,以是之故,天下後世,凡讀他此篇的,無不流涕,豈偶然哉!

【作者介紹】

杜甫(712-770年),字子美,生於河南鞏縣(河南省鞏縣),是名詩人杜審言的孫子。因曾居長安城南少陵,故自稱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三十五歲以前讀書與遊歷。天寶年間到長安,仕進無門,困頓了十年,才獲得右衛率府胄曹參軍的小職。安史之亂開始,他流亡顛沛,竟爲叛軍所俘;脫險後,授官左拾遺。759年(乾元二年),他棄官西行,最後到四川,定居成都一度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中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故又有杜工部之稱。晚年舉家東遷,途中留滯夔州二年,出峽。漂泊鄂、湘一帶,貧病而卒。

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轉衰的歷史時期,其詩多涉筆社會的動盪、政治黑暗、人民疾苦,被譽爲“詩史”。其人憂國憂民,人格高尚,詩藝精湛,被奉爲“詩聖”。

杜甫善於運用古典詩歌的許多體制,並加以創造性地發展。他是新樂府詩體的開路人。他的樂府詩,促成了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發展。他的五七古長篇,亦詩亦史,展開鋪敘,而又着力於全篇的迴旋往復,標誌着我國詩歌藝術的高度成就。杜甫在五七律上也表現出顯著的創造性,積累了關於聲律、對仗、煉字煉句等完整的藝術經驗,使這一體裁達到完全成熟的階段。有《杜工部集》傳世。